二龙走后最初三天,林晓莉与婆婆之间相安无事。
两个人各自都做了一些调整。林晓莉这边,觉得老太太虽然有毛病,但无非也就是进门叫句妈吃饭说声请,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老太太这边呢,儿子走了,没有了靠山,加上上次交手也没吃什么亏,便不想再僵持下去。这样一来,交战双方脱离接触,反倒没什么事了。
老太太胃口一直很好。老太太说过,改革开放,她的肚子也开放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七十岁的时候还长出九颗新牙。老太太的胃似乎什么都能接受,鸡蛋、牛奶、香肠、馒头、面包,以及京京喜欢吃的诸多儿童食品,比如比萨饼、巧克力、苹果派什么的,老太太统统都能接受,而且吃了都说:“真好吃!”老太太还特别喜欢吃水果,苹果、香蕉、橘子等等等等,老太太都喜欢吃。“二龙说水果帮助消化,看来还真是帮助消化!”老太太这样评价水果的功能。老太太没来之前,家里买一箱苹果,常常放到快坏了,还没人记起吃。现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一箱苹果二十来斤,不到一周就解决了。香蕉也是,一大把香蕉十八九根,不到三天就没了。二龙在家的时候,林晓莉还就此向他提出过交涉:“你妈水果消耗得也太快了吧?她以为那不花钱呀?一斤香蕉两块二,那一把八九斤,二十块钱呢!”二龙说:“哎呀呀,又不是天天吃——就是天天吃,不也就三个月吗?能花多少?”林晓莉当时说:“嘿,到你妈这儿,你倒是什么都大方了!”现在她想,反正二龙出差就一周时间,老太太喜欢消耗水果就让她消耗吧!二龙走的当天下午,她就买回来一大把香蕉和三斤葡萄,还专门对老太太说:“妈,你不是爱吃水果吗?这些水果你随便吃!”说完还特地挑了串葡萄用洗涤灵洗净,盛在盘子里让老太太吃。
儿媳妇让了一步,老太太心想你让一步,我也让一步;你退三十里,我也退三十里。老太太什么都喜欢吃,唯独对大米饭不能接受。二龙在家时,只要家里吃米饭,二龙都要给老太太买两个包子或者下点面条。现在二龙不在家,林晓莉也把这一点忽略了,连着做了两天米饭。老太太本来吃不惯,但还是“硬着头皮”咽下去了,并且违心地说好吃好吃。结果先是胃里难受,随后又拉了几次肚子。
老太太很想洗次澡,但儿子不在,老太太不会开热水器,又不好向儿媳妇提这个要求,便趁林晓莉和京京都不在家的时候,自己把煤气火打开——这个技术老太太已经掌握了——烧了一壶热水倒到盆里,在卫生间简单把身上擦了擦。擦完之后,老太太还没忘把洒在地上的水用拖把拖干净。
但是到了第四天,战争突然爆发了。
先是早晨林晓莉上卫生间的时候,发现马桶坐垫上沾了几块黄颜色的东西——显然是屎。林晓莉第一反应自然是想到老太太,但她不能那样直接问。她得先问女儿,得先把女儿排除掉。
“京京,是不是你把屎弄坐垫上啦?”林晓莉在卫生间一边解坐垫,一边冲卫生间外边喊。
京京说:“从昨天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拉屎呢!怎么可能是我?”
老太太在客厅听得心惊肉跳。她知道这下坏了,屎肯定是自己弄上去的了。这两天叫大米饭弄的,她已经拉了好几次稀了。怎么办呀?瞒是瞒不过去了,还是争取主动吧。老太太这样一想,便抢在儿媳妇问自己之前,一边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说:“是我是我。哎呀呀人老了就没出息了,屎尿都控制不住了。”
老太太这样一说,林晓莉反倒不好发作了。她嘴里嘟囔着把坐垫解下来,又用洁厕灵把马桶刷了刷,但心里窝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