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杨晖请二龙吃饭。这是她第三次向二龙发出邀请了,二龙觉得如果再拒绝,就会伤害姑娘的自尊。他答应了,但提出时间最好安排在中午。杨晖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请你去的那个地方,白天不营业,只有晚上才开张。怎么,偶尔跟夫人请个假,挺困难吗?二龙只好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说什么地儿吧。
“欲望城市。”杨晖说。
“欲望城市”在前海西沿荷花市场,是天荷坊15号店。店门口正对的墙上,画着张着红唇的著名性感影星梦露。听说店主是三个漂亮女人。店内的装饰以红色为主调。这里显然是非主流人群喜欢光顾的地方,二龙以前没有来过,觉得稍有点拘束。
“请原谅,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一直想来。今天就算你陪我,勉为其难啦。”杨晖歉意地说。重庆之行后,二龙似乎躲着杨晖,杨晖觉出来了,所以对二龙也客气起来。
他们挑了个角落坐下,要了饮料和点心。杨晖很开心,看着二龙说这说那,脸上看不出一点重庆之行时船上的烙印,似乎两个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什么。二龙就不同了,二龙有点不敢直视姑娘漂亮的脸和眼睛,心中那个烙印挥之不去。对他来说,占有一个女孩是件十分严重的事情,意味着爱和终生的责任。他想杨晖可能也会把这件事看得十分严重,他能感到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但杨晖这一阵的表现,却让他有点拿不准了:她似乎不很在意这件事情,好像当时是兴之所至,发生就发生了,并没有把它看得多么严重,也没有要他为此对她终生负责的意思。现在又请他来到这个地方,他觉出这个女孩有些不一般了。
“这里,大概就是波波族和新新人类常来的地方了。杨晖,你大概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吧?”二龙说。
“嘿郑总,看样子你对时尚毫不陌生嘛!知道新新人类,还知道波波族。但是你猜错了。第一,我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如果波波族和新新人类有什么协会的话,我可能还不够入会资格。第二,这地方已经不是他们常来之地了。波波族和新新人类最反感的就是主流人群的入侵,任何地方,只要一热闹,他们就撤走,然后再去开辟另外一处非主流环境。”
“那么,你知道他们现在去哪儿啦?”
“不知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们谈得时尚而不着边际,两个人各自心里都有一些想谈而未谈的话。“好兄弟,不能再往前走了。”对二龙来说,大嫂的警告言犹在耳。其实不用大嫂警告,他本来也没有再往前走的打算。就像林晓莉说的,二龙在与女孩子交往方面,一直是“虚假的繁荣”,身边一直有不少女孩喜欢他,他也公开宣称喜欢她们,杨晖本来是这些女孩中的一个,如果没有船上的烙印,如果像上海之行那样,他们只是在江边挽了挽胳膊,那他面对大嫂那声“闭上门”时就不会那么惊慌失措,他这些日子也不会躲杨晖,今天也就不会这样王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很微妙。这里似乎有一条很微妙的界限。在界限的这一边,一切都是自自然然光明正大的,一旦越过,一旦到了界限的另一边,一切就都变得不自然了,变得偷偷摸摸了。
可是人,尤其是男人,为什么总是要越过那道界限呢?
杨晖知道这条界限吗?她现在有那种微妙的感觉吗?
杨晖很欣赏二龙这种认真,但她又觉得他认真得有点过头了。她突然想跟他开个玩笑。
“郑总,我今天约你来,主要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前天,我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杨晖说到这儿,顿住了。
“怎么,病啦?”二龙开始紧张了,他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没病,好像是有点……妊娠反应。”
二龙的头一下大了:“不……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那天咱们又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确……确诊了吗?”
“差不多。”
二龙头上的汗哗地就下来了,紧张得不知所措。杨晖没想到这个大男人这么不经逗,扑哧一声笑了,说:“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
二龙看看左右,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心放下了,但头上的汗还在冒。脑袋像个锅炉,火虽然停了,但里边的热气还得冒一会儿。
“你是不是有点后悔了?我看你这阵老躲着我。”“没有没有。”二龙否认。
“你后悔不后悔是你的事,我不后悔。我也没把这件事看得那么严重——你也没必要。我喜欢你,才愿意和你这样。我不会因此就觉得你欠了我的账,也不会因此就赖着你,要和你结婚或者第三者插足破坏你的家庭。我才不那么傻呢!所以你大可不必躲着我。咱们还像从前一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这样说你放心了吧?”杨晖说完笑笑,望着二龙额头上的汗,递了张纸巾给他,像哄小孩般说,“好啦好啦,擦擦你头上的汗——别再紧张啦大男人!快笑笑,笑笑就不紧张啦!”
二龙接过纸巾,一边擦汗,一边咧着嘴苦笑了一下,心里说: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天书,男人是越来越读不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