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当天下午知道这件事的。
老太太下午看了电视里的通知,并没有马上把事情与儿子的公司联系在一起,但心里却已经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因为老太太知道,儿子的公司也是卖鱼卖虾的。到了晚上,大龙失魂落魄回来后,老太太就预感到情况不妙。三问两问,脑子已经乱得一塌糊涂的大龙,就把发生的事情对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两眼当时就直了。
吴月也顾不上骂大龙了,给老太太抚胸拍背紧着忙活了半天,老太太才缓过气来。老太太缓过来后拍着床铺冲大龙喊道:
“我的儿呀,人命关天,你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这是要遭天谴下地狱的罪孽呀!”
随后,老太太又问大龙:“你回来了,那二龙回去了吗?”大龙只好告诉老太太,说二龙是公司的法人和主要股东,警察还要问他一些事情。老太太听不明白法人和股东是怎么回事,但老太太知道叫警察留下准不是好事。所以此后两三天,老太太天天都要问二龙回来了没有。问到第三天,吴月哄老太太说回来了。老太太说那他怎么不来看我?怎么也不来个电话?接着就闹着要大龙送她到二龙家去看二龙。大龙和吴月没有办法,只好把二龙被拘留的事也对老太太讲了。
老太太这次因为有了思想准备,反倒没出什么乱子。
老太太长叹一声,然后问大龙:
“大龙,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从头到尾给妈讲一遍。你给妈说实话,你要有半句假话,我从今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大龙没办法,只好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过程,以及二龙实际上是代他受过的事全都说了。老太太听后就又喊了声:“我的儿呀!”老太太这次喊的儿是二龙。老太太喊二龙我的儿的同时,心疼得全身颤抖着,满脸老泪纵横,立马就要去看守所看二儿子。吴月、大龙怕老太太到了那种地方经受不住,哄老太太说政府有规定,今天不是探视时间,不准探视。老太太看二儿子探视不成,转念就又想到二儿媳妇。“苦命的女人,苦命的晓莉媳妇呀!”想到二儿媳妇,老太太就又抹着老泪喊了一声,心想儿子进了牢房,媳妇在家里可该怎么办呀?马上就对大龙、吴月说她要去看林晓莉。这次吴月、大龙无法阻拦,只好给三龙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开车过来。
半小时后,三龙开着车和周圆圆一起过来了。老太太决定全体都去。一辆车坐不下,三龙让老太太和吴月坐他的车,另外招了辆出租让大龙、周圆圆和大勇坐。就这样,老太太带着大龙、吴月、三龙、周圆圆和孙子大勇,到二龙家看望林晓莉来了。
老太太进门,一看见二儿媳花残叶落的面容和头上的白发,老泪哗地又落下来了。喊了声“苦命的媳妇”,上去抱住林晓莉就哭。京京这时在小屋做作业,林晓莉赶紧给吴月使了个眼色,扶着老太太进了卧室——二龙进拘留所的事一直瞒着京京,林晓莉不愿让十一岁的女儿心灵受伤,这几天连电视都不让女儿看。她还给京京的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求老师千万设法,别让其他孩子问京京爸爸的事。
她以为这样就瞒住女儿了,哪里知道京京早就从网上知道爸爸被拘留的事了。结果这一阵,母女俩其实是相互瞒着——京京明白妈妈是怕她受伤害,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妈妈不让看电视,她就不看;妈妈说爸爸出差去了,她就信爸爸出差去了,并且不再追着屁股问爸爸的事了。京京这阵还变得特别勤快,帮妈妈洗碗拖地,眼里特别有活儿。只是有一件事京京瞒着妈妈——她的学习成绩突然一落千丈,课堂上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作业本上错误百出;两次小测验,成绩一次比一次差。
林晓莉在卧室稳住老太太,然后到小屋对女儿说:“京京,别闷着头一直写作业了。妈妈放你半天假,和你大勇哥哥一起去外边玩会儿吧!”大勇也在一旁说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水上公园滑水去。
京京头也不抬,说:“我不去。”
“听话京京!出去玩一会儿,别把眼睛累坏了。”
“我不去!”京京提高了嗓门,同时抬起头来,眼睛里汪满了泪水。
老太太这时也过来了,手里拿着一百块钱,说:“京京呀,奶奶给你钱,和你大勇哥哥出去玩会儿吧。”
京京再也忍不住了,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起身扑到奶奶怀里,喊了声:“奶奶!”接着便号啕大哭起来。
林晓莉和一屋子人,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晓莉扑上去抱住女儿,眼泪也哗哗地涌了出来。
老太太的眼泪也再次下来了,她搂着孙女和二儿媳,对京京说:“你是奶奶的好孙女!”接着又对林晓莉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也是天下最好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