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记载:“温大雅字彦弘,他的一个弟弟名叫彦博字大临,另一个弟弟名叫大有字彦将。”《旧唐书》关于温氏三兄弟的记载,未记彦博的字,其他有关名、字的记载与《新唐书》相同。温氏三兄弟,两人以大为名,以彦为字。一个以彦为名,以大为字。《宰相世系表》却说温彦将的字为大有。而对温彦博、温大雅名与字的记述与《唐书》本传相同。这样使《唐书》读者往往产生疑问。欧阳修在他编辑的《集古录》中,引用《颜思鲁制》中书舍人彦将行的说法,证明《宰相世系表》的说法是对的。惟独关于温彦博的记述,与《宰相世系表》不同,所以有人认为这是错误的。我小时候,曾经在哥哥洪适那里见到他所收藏的欧阳洵所书《虞恭公志铭》,上面署名彦博,证明彦博之名确实。后来,见到温大雅所著的《大唐创业起居注》一书,书中说:“隋炀帝派人星夜赶赴太原,温彦将住宿在城西门楼上,首先见到炀帝派来的使者,立即告诉了他的哥哥温彦弘,彦弘又急忙去禀报李渊。此时李渊刚刚躺在床上,听说有人前来奏报,感到惊异,急忙起身,听说彦弘禀报的经过后,握着彦弘的手高兴地笑了”。根据这一记载,可知温氏三兄弟之名都有一个彦字,而《大唐创业起居注》一书的首页上题写为温大雅奉敕修撰,不应当擅自用字来称呼自己。后来我详细查考其他记载,唐高宗时太子李弘,被武皇后毒死,死后追封为孝敬皇帝,庙号为义宗,列于太庙之中,所以弘字应当避讳。比如当时的弘文馆就更名为昭文馆,弘农县改称为恒农县,徐弘敏更名为徐有功。韦弘机更名为韦机,弘含光改称为李含光,曲阿弘氏改为姓洪。而温彦弘改称为温大雅当然也是为了避讳。不过大雅之名也不是当时之名,是以后的人追改的。颜真卿在所写的《颜勤礼碑》中,记述了颜家、温家的兴旺昌盛。其中提到了思鲁、大雅、愍楚、彦博、游秦、彦将等名字。以大雅为名,也是因避讳的缘故。钱闻诗在太学考试时,曾经把它作为策问的一个题目,说欧阳修在为温氏三兄弟立传时,局限于见闻不广,没有发现宋子京的著述中已有这方面的记载。
册府元龟
【原文】
真宗初,命儒臣编修君臣事迹,后谓辅臣曰:“昨见《宴享门》中录唐中宗宴饮,韦庶人等预会和诗,与臣寮马上口摘含桃事,皆非礼也。已令削之。”又曰:“所编事迹,盖欲垂为典法,异端小说,咸所不取,可谓尽善。”而编修官上言:“近代臣僚自述扬历之事,如李德裕《文武两朝献替记》、李石《开成承诏录》、韩偓《金銮密记》之类,又有子孙追述先德叙家世,如李繁《邺侯传》、《柳氏序训》、《魏公家传》之类,或隐己之恶,或攘人之善,并多溢美,故匪信书。并僭伪诸国,各有著撰,如伪《吴录》、《孟知祥实录》之类,自矜本国,事或近诬。其上件书,并欲不取。余有《三十国春秋》、《河洛记》、《壶关录》之类,多是正史已有;《秦记》、《燕书》之类,出自伪邦;《殷芸小说》、《谈薮》之类,俱是诙谐小事;《河南志》、《邠志》、《平剡录》之类,多是故吏宾从述本府戎帅征伐之功,伤于烦碎;《西京杂记》、《明皇杂录》,事多语怪;《奉天录》尤是虚词。尽议采收,恐成芜秽。”并从之。及书成,赐名《册府元龟》,首尾十年,皆王钦若提总,凡一千卷,其所遗弃既多,故亦不能暴白。如《资治通鉴》则不然,以唐朝一代言之:叙王世充、李密事,用《河洛记》;魏郑公谏争,用《谏录》;李绛议奏,用《李司空论事》;睢阳事,用《张中丞传》;淮西事,用《凉公平蔡录》;李泌事,用《邺侯家传》;李德裕太原、泽潞、回鹘事,用《两朝献替记》;大中吐蕃尚婢婢等事,用林恩《后史补》;韩偓凤翔谋画,用《金銮密记》;平庞勋,用《彭门纪乱》;讨裘甫,用《平剡录》;记毕师铎、吕用之事,用《广陵妖乱志》。皆本末粲然,然则杂史、琐说、家传,岂可尽废也!
【译文】
本朝真宗初年,下令儒臣整理材料编修君臣事迹。一天,又对辅政大臣说:“朕昨天见到《宴享门》一书中记载,唐中宗举行宴会与群臣饮酒赋诗,韦庶人等也与会和诗,中宗与下臣们在一起戏乐,骑在马上,用口去含摘桃子,这是不符合君臣礼制的,所以下令将这些记述删去。”又说:“编修君臣事迹,是要把君臣的行为作为一种典范让后人效法,对于异端和传闻趣事都不要收录,只有这样才可以说是完善的。”负责纂修的官员上书说:“唐、五代以来,不少大臣为了夸耀自己,著述中往往有本人事略。如李德裕的《文武两朝献替记》、李石的《开成承诏录》、韩的《金銮密记》等等。有些子孙们为炫耀自己的祖先,往往追述其先人的德行和家世,如李繁的《邺侯传》、《柳氏序训》、《魏公家传》等等。这类著述,有的蓄意掩盖自己或先人的恶行劣迹,有的故意去除他人的业绩和美德,对自己的先人都是溢美之词。所以这些都是不可相信的著作。那些篡位称帝称王的伪政权,也各有著述,如《吴录》、《孟知祥实录》一类的著作,所记述的本国事略或功绩,都是自我夸耀,歪曲事实,有的近于无中生有。这些书中所记,都不能采用。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国春秋》、《河洛记》、《壶关录》一类著作,所说的事情都在正史里有记载;至于《秦记》、《燕书》之类,都是出自于伪邦之手;而《殷芸小说》、《谈薮》之类,所记的不过是一些笑话和区区小事;《河南志》、《志》、《平剡录》这些书,大多是故吏宾从叙述该府将帅讨伐征战建立的功勋,记述琐碎繁杂。还有《西京杂记》、《明皇杂录》之类,所记的不过是荒诞离奇之事。而《奉天录》一书,尤其属于虚构。如果不加选择,尽行采用,恐怕就成了杂乱荒谬之作。”宋真宗采纳了编修官的这些建议。待书编成之后,真宗赐名为《册府元龟》。该书前后花了十年时间,由宰相王钦若组织主编,共一千卷,由于在选用材料时有很多被遗弃于外,所以有些事情的真相以难以明白。《资治通鉴》则不是这样。仅以所记的唐朝一代史事而言,记述王世充、李密的事略,采用了《河洛记》;记述魏征谏争之事,采用的是《谏录》的记载;记述李绛的奏议,采用的是《李司空论事》的记载;记述睢阳之事,采用的是《张中丞传》;记述淮西中事,采用了《凉公平蔡录》;记述李泌之事,采用了《邺侯家传》;记述李德裕在太原、泽州(今山西晋城)、潞州(今山西长治)、回鹘事略,采用的是《两朝献替记》的记载;记述大中吐蕃尚婢婢等事,采用的是林恩《后史补》的记载;记述韩在凤翔的谋划,采用的是《金銮密记》的记载;记述评定庞勋举兵之事,采用了《彭门纪乱》的记载;记述镇压裘甫起义的事,采用了《平剡录》的记载;记述毕师铎、吕用之事,采用了《广陵妖乱志》的记载。关于这些史事的记述,始未都十分清楚,这样看来,杂史、琐说、家传这类著述,怎么可以全部废弃呢!
汉高帝祖称丰公
【原文】
《前汉书·高祖纪赞》云:“刘氏自秦获于魏。秦灭魏,迁大梁,都于丰。故周市说雍齿曰:‘丰,故梁徙也。’是以颂高祖云:‘汉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刘。涉魏而东,遂为丰公。’丰公,盖太上皇父。”案上六句皆韵语,不知何人作此颂,诸家注释,大抵阙如。予自少时读班史,今六七十年,何啻百遍,用朱点句,亦须十本,初不记忆高帝之祖称丰公,比再阅之,恍然若昧平生,聊表见于此。旧书不厌百回读,信哉!
【译文】
《汉书·高祖纪赞》说:“刘氏先居于秦,被魏所俘而迁居于魏,秦灭魏以后,刘氏从大梁(今河南开封)迁居于丰(今江苏丰县)。所以秦末周市对雍齿说:‘丰邑,是由于大梁遗民迁来后形成的。’因此,歌颂高祖的颂歌里说:‘汉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刘,涉魏而东,遂为丰公。’丰公,就是太上皇的父亲。”这六句都为韵语,不知是谁作了这首颂歌,各家在注释《汉书》时,都没有对这一点作任何说明。我小时候就喜欢读班固所写的《汉牧》,如今已有六七十年了,何止读过百遍,用朱笔圈点过的至少也有十本。最初没有留意刘邦的祖父称丰公的记载。近来再读《汉书》,有关《高祖纪赞》的这段话,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就将其记之于此。古话说“旧书不厌百回读”,这句话说得多么真切可信啊!
枢密行香
【原文】
唐世枢密使专以内侍为之,与它使均称内诸司,五代以来始参用士大夫,遂同执政。案实录所载景德二年三月元德皇后忌,中书、枢密院文武百官,并赴相国寺行香。初枢密院言:“旧例国忌行香,惟枢密使、副依内诸司例不赴,恐有亏恭恪。今欲每遇大忌日,与中书门下同赴行香。”从之。枢密使副、翰林、枢密直学士并赴,自兹始也。然则枢密之同内诸司久矣。隆兴以来,定朝臣四参之仪,自宰臣至于郎官、御史,皆班列殿庭拜舞,惟枢密立殿上不预,亦此意云。
【译文】
唐朝时期,枢密使专门以宦官充任,与其他机构的长官使都称之为内诸司。五代以来,枢密使的人选有时也在士大夫中选任,其地位大致与宰相同等。据《实录》中记载,真宗景德二年三月元德皇后忌日(去世之日),中书省和枢密院的文武百官,都去相国寺行香拜奠。起初,枢密院提出:“我朝旧制规定,凡是重大的忌日行香,只有枢密使和依内诸司的副使不必前往,这样恐怕有损于恭敬。打算从现在每遇大的忌日,枢密院的官员要与中书省、门下省的官员一道前往相国寺行香。”真宗采纳了这一建议。枢密使、副枢密使、翰林院官及枢密直学士一道前往相国寺行香,便是从此开始的。然而,枢密使与内诸司地位相同却是由来已久。孝宗隆兴以来,所定朝臣四参之礼仪,自宰相以至郎官、御史,都在殿庭按品级列队参拜,唯独只有枢密使站立殿庭之上不参加这种参拜活动,也就是按原来行香规定的意思所为。
船名三翼
【原文】
《文选》张景阳《七命》曰:“浮三翼,戏中沚。”其事出《越绝书》,李善注颇言其略,盖战船也。其书云:“阖闾见子胥,问船运之备。对曰:‘船名大翼、小翼、突胃、楼船、桥船。大翼者当陵军之车,小翼者当陵军之轻车。’”又《水战兵法内经》曰:“大翼一艘,广一丈五尺三寸,长十丈;中翼一艘,广一丈三尺五寸,长九丈;小翼一艘,广一丈二尺,长五丈六尺。”大抵皆巨战船,而昔之诗人,乃以为轻舟。梁元帝云“日华三翼舸”,又云“三翼自相追”,张正见云“三翼木兰船”,元微之云“光阴三翼过”。其它亦鲜用之者。
【译文】
《文选》所辑录的张景阳的《七命》中说:“浮三翼,戏中。”
这种说法出自于《越绝书》。李善对此作过简略的注释,说三翼就是战船。而《越绝书》中说:“吴王阖闾见到伍子胥就问:准备了哪些船只用作运输。伍子胥回答说:‘船只的名称有大翼、小翼、突胃、楼船、桥船。名叫大翼的船只相当于步兵的重型车,名叫小翼的船只相当于步兵的轻便车。’”另外,《水战兵法内经》里说:“大翼一艘,宽一丈五尺三寸,长十丈;中翼一艘,宽一丈三尺五寸,长九丈;小翼一艘,宽一丈二尺,长五丈六尺。”可见大翼、中翼、小翼都是大型战船。而过去一些诗人把三翼说成轻便的小船。梁元帝在诗中有“日华三翼舸”和“三翼自相追”之句,张正见有“三翼木兰船”之句,元稹也有“光阴三翼过”的诗句。其他诗文中很少见到三翼之说。
东坡诲葛延之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