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答应赴伊竹辉的约的,却在取车的时候,碰到了曾经以导演身份出现的曾子夕,于是,被他“请”到了莫刚峰的府邸。
出现在若依面前的莫刚峰看上去四十开外,高瘦的身形,严峻的神情,威严的气度,若依原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是竟然莞尔一笑。
莫刚峰看见了她的抿嘴,这可能是世上第二个不怕他的女人。因此莫刚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长得很可笑吗?”
若依淡淡地道:“我以为他们口中的莫老爷子是个胖胖的老人家,没想到……”
莫刚峰似乎也想象到了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由得自己也笑了起来。
对于阮若依,初次见到她的照片,莫刚峰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虽只是一张相片,但已完全拍出了她的神韵,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穿越相机,依然感受到那种干净清澈。现在,她就坐在他面前,坦然地迎视着他,毫不畏缩,一如当年的曼樱,清澈的眼神衬出少女的无邪,那么坦率、大声地说出她对他的爱。
而此刻,莫刚峰对着拥有和曼樱一样眼睛的阮若依,却不得不像对待曼樱一样,再次地伤害,而这伤害注定是一辈子的。如果莫刚峰觉得能补偿的,或许就是许她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收回无尽的回想,面色一板,言归正题。
“阮小姐,知道为什么你会坐在这里吗?”
“是警告我,离三天之约时日无多吗?”若依一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神情。
“阮小姐不害怕吗?”莫刚峰试探着问道。
“从我认识杨明清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依旧是淡淡的回答。
“看来阮小姐比明少更能看淡生死。”
“你错了,莫先生。杨明清是为了我,所谓关心则乱,如果我的安全不在他考虑之内,他也会如我一样。”
能让明少喜欢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是因为她也有着和曼樱一样的眼睛——干净清澈吗?
“阮小姐,你是否知道,就在昨天这个时间,我给了你的明少两个选择。要么和我的女儿,要么和你在一起。”
阮若依不语,因为杨明清没有告诉她,原来他还有一个选择。莫刚峰看着若依的表情,猜到了。
“看来你的明少没有把事实的全部讲给你听。”
“莫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你要对付的只是我一人。”
“阮小姐,我想你和明少都误会我了,还有,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S城的事,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也不想再提了。其实,所谓的三日之约,只是惩罚当年他们两人对我的瞒骗之过。”
若依沉吟不语,她一下子不明白莫刚峰今天邀她来此的目的,但莫刚峰接下来的话揭开了谜底。
“阮小姐,或许你不知道,我曾经想过‘以天龙会的结束’作为送给明少成为我女婿的第一份礼物。”
莫刚峰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一下,借机查看若依的反应。
若依心头一震,盼了多年的想法竟然可以成真,可是对方是莫刚峰,他只是希望杨明清娶他的女儿,这么简单的事为何要找我?他究竟要的是什么?
“莫先生,你的社团解散与否,与我好像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你的家务事。更何况,一个社团结束了,还有其他的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哈哈哈……”莫刚峰大笑数声,爽朗地道:
“阮小姐,刚才你高估了自己,现在又低估了我。”
“可是我从来也没想估算任何人,尤其是您,莫先生。”若依的语气稍带讥讽:“可能在你底下人的眼里,你是高深莫测、你是运筹帷幄;但是以我今日认识的莫刚峰,不过是个喜欢操控别人命运的人:看似你给了两个孤儿新的人生,但是你却让他们在无奈和绝望中挣扎,你只是让他们成为你的棋子。你的高高在上、富甲一方是如何得来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莫刚峰凌厉的眼神在若依的脸上逡巡着,若依继续大胆迎视。莫刚峰突然鼓了鼓掌,脸上竟然露出赞许的神情。
“不愧是明少喜欢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说我的不是,你是第一个。不过,阮小姐,我还是要告诉你,不是我夸下海口,我可以用‘莫刚峰’三字作保,只要我说一句天龙会结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成立新的社团,H城的历史将会揭开崭新的一页。”
“如是这样,那也甚好。城市可以恢复平静,大家可以安心生活。只是,我不明白,你特地把我找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若依还是心存疑虑。
“阮小姐是个聪明人。我莫刚峰不过是个生意人,时代在发展,我可以预计接下的十年、二十年将是经济快速发展的节奏;社团也好、帮派也好,不过是旧时代的产物,迟早是会被消灭的。这些旁门左道,说得难听点,是会有因果报应的。”
说到这里,莫刚峰不禁想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因他而死,难道不是因果的循环。微叹口气,继续道:
“社会在进步,我始终是要老的,将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今天特意请阮小姐一叙,一方面是因为你过往的经历,我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令我最器重的两员大将甘愿背叛我,也要护你周全;今天一见,你的气度,已然折服予我,三日之约,就此作罢。还有一个原因,你应该知道,我固然是别人口中的莫老爷子,但在我孩子的心里,我只是一个父亲。阮小姐也有父母吧,漂泊在异乡的你应该更能感受到父母的期望吧。”
莫刚峰再次止住话语,看若依如何接下。
“莫先生,恕若依愚钝,你不必再兜圈子,有话就直说吧。”
“好,阮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必你已经见过小女莫飞诗吧。”见若依点点头,接下去道:“自己的女儿倾心于谁,做父亲的自然清楚,更何况那人也是莫某人中意的人选。因此,阮小姐,莫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阮小姐成全。”
一时间,若依有点明白,又有点不解,答复道:
“莫先生,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杨明清和我分手了。从今以后,他喜欢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与我无关。”
“阮小姐,若真的如此,我也不必邀你来此一叙了。我如此大费周章,你应该懂得的。”
“莫先生,其实在见你之前,我和令嫒已经见过面了。因此,这五年杨明清和令嫒之间的事,你应该去问你女儿,而不是我吧。”不知为何,说出这些话的若依心中依旧酸酸的。
“可是,昨天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间房间,明少却选择了你。”
阮若依突然觉得心好乱:自她从外景地回来,刚到机场,仅仅两三天的时间,伊竹辉的那句话、殷池寒的短笺以及莫飞诗的谈话,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杨明清的心中还有另一个女人,可是在莫刚峰这里,她感受到的却是杨明清不仅拒绝了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还错过了一个可以脱离曾经将他卷入这场漩涡的罪恶帮派的最好时机。原来,他对她的爱,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而她,在还没了解一切之前,就已放开了他的手;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就不该有昨晚的彼此伤害。杨明清,可能我错怪了你,但是今天,在我知道了莫刚峰提出的那个条件后,我的决定还是……
莫刚峰的漆黑眸子仿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第一次让阮若依感到了可怕。若依突然明白:原来,一切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一次,也包括了她。
“莫先生,你希望我怎么做呢?”若依知道自己终究是做了莫刚峰手里的一颗棋子,谁让莫刚峰提出的条件不仅是可以让杨明清和殷池寒离开这黑色的圈子,而且社团的终结,也是她阮若依心中的愿景呢。
“阮小姐,你是女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如何令明少对你绝对死心。”
话既已说清楚,莫刚峰又恢复了先前冷酷无情的枭雄本色,打铃唤人,作出送客的举动。阮若依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冷淡地道:
“也请莫先生不要忘了今天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