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度的晚饭时间如约而至,正月楼又人声鼎沸起来,方兰要回驻地,碰上了刚到的孟婴和胡诚。
孟婴一掐指:“你是在这吹箫。”方兰点了点头,孟婴知道方兰来这干什么,方兰却不知孟婴来这干什么,一问才知道,说书。
原本一来一走,少有见面机会,但后来情况有变。孟婴没什么经验,表演效果不好,为了提前看看观众的反应,孟婴在下午闲时便来,也是正月楼换班时。找个角落,找几个在正月楼干活的人,先试听一下。
这时,方兰正在专心吹箫表演,悠扬宛转,使悦人耳。头梳流苏髻,长袖宽衣,长度拖地,大抵是按复古汉服所做,外套改良后的七彩流苏衣,浑然天成。面容姣好,已舞台淡妆配之。胡诚在一旁,只叹嫣然无方。
孟婴拍了一下已入迷的胡诚,和他说:“好好记录,音乐听就成。”胡诚负责记录观众反应,不仅是正式演出的时候,现在也要记录,还要帮孟婴各种干活,在正月楼胡诚的身份是孟婴的学徒,名正言顺在这透气。
方兰演出完,赶快把演出服脱了,穿着拖拖拉拉的衣服,实在是行动不便。把妆卸了,再把垂下的头发绾上,又恢复自由的身躯。
收拾好应该回去,不过方兰这边情况也有变化。方兰嫌最近琦剑派的伙食不好,正常她可以在正月楼吃顿晚饭。可冬日里白天本就短,正月楼晚饭时间又在正常饭点后,天都黑了,钟离辽就不让方兰在正月楼吃晚饭,但现在来正月楼也有一段时间,正月楼又有驻地的人,方兰便可在正月楼吃晚饭。
这样在驻地完全不熟的方兰和胡诚,便熟络起来。他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点,在门派里辈分小,所以觉得比别人大,是件高兴的事。方兰说:“我比你大一岁耶!”
胡诚不服气,但这种事情也没法反驳,就说:“那我读的书比你多。”方兰说:“没有你这样瞎扯话题的,你读的书有多少?汗牛充栋?不过,你有个目标是比我强。那你读书要考到什么高学府?”胡诚说:“我想上京城的各大学府试试。”
“我先预祝你成功。”
“我祝你早日找到目标。”
伊丽华病已好。林若说:“我听说师姐做饭很好吃,晚饭给我们露一手。”伊丽华说:“成吧,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厨艺。”
什么叫厨艺?只看叶述和叶五平的反应。几道菜一上桌,叶五平说:“看着就专业,这样的烹饪难度,是林如果和贾因禾难以达到的。”再一尝。叶述说:“一定要把师伯留下来。”叶五平说:“同意。”
不仅是吃饭,伊丽华和贾因禾喝起酒来。贾因禾的酒量绝不是伊丽华的对手。伊丽华毫无事情,贾因禾已经醉醺醺地说:“伊丽华,你和我哥熟吗?”伊丽华说:“我是李显绥那边的,能和贾昔禾熟吗?”
贾因禾问:“李显绥要是不抓住你身份的把柄,你能上他那边么?”伊丽华说:“上他那边?我等着遭殃啊!”
“这话我爱听。咱们再喝一杯!”
好好地喝着酒,贾因禾乍然说:“伊丽华,你说凭什么,明明是你爹,那个伊武祥,是他开始不管不顾地杀人。凭什么还有人把他当英雄,凭什么呀!”
伊丽华没有生气:“我爹是算不上英雄。”贾因禾朦胧笑意:“我说错话了,喝一杯,给你赔罪。”
林若把贾因禾拦住,说:“还喝?再喝,真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话来。”林若让贾因禾躺下睡觉,等给贾因禾盖上被,发现伊丽华不在屋里了。
伊丽华正在檐廊下,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自斟自饮,林若给她穿上一件外衣:“你病刚好,不能注意点。”
“我告诉你个消息,我决定暂且留在这里,好好练功,恢复恢复武功,我一个人好防身。我就一个人,其实是你收留我,我根本无处可去。”伊丽华有些伤悲与无奈地说。
林若说:“师姐这厨艺也不能无处可去。你原先可不会做饭,在哪学的?”
一回忆起往事,伊丽华便低落消沉:“我爹死后,树倒猢狲散,我一个人维持生计,武功也没时间练。后来,我到一个厨师学院,不是学习,我没有钱,是去打工。有个老师傅要收徒弟,结果出了些事情,阴差阳错的收了我。”
林若笑说:“也不奇怪,师姐到哪都很吸引人。后来呢?”伊丽华靠着柱子,望着天上的星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后来,舒义唐就来了,他是来找傅雯的。”林若说:“傅雯就是在那学的厨艺。舒义唐是来让傅雯去琦剑派当细作,也在那爱上了师姐。”
伊丽华似哭似笑:“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还真就定了终身。”
林若问:“我一直纳闷。舒义唐看不出你曾经的身份,不和你说他是渔刀派的,是怕你介意这个坏的渔刀派。可师姐真的看不出来他是渔刀派的?”
伊丽华说:“我和他真到了渔刀派,我才知道我真是自欺欺人,我把我怀疑他是渔刀派的所有疑点,都帮他想了一万个理由排除。我为了我的爱情,失去了理智,什么都不顾了,渔刀派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爹临死的时候,还在咒骂渔刀派!”
“伊武祥还真是一辈子都认为,自己干着正义的事业。家破是渔刀派造成的,可人亡,他自己也要负责,去找渔刀派干仗,多少人都亡了。”林若说完,再一看伊丽华,边喝酒边流泪,便说:“师姐,我对你爹的看法,是有个人感情的。”
其实,伊丽华并没有听林若说什么,正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我对不起我爹,也对不起舒义唐。我到了渔刀派,脾气变得不好,舒义唐他还很忍让我,他出事那天,我们吵架,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就骗我来。”他一听就愣了,没把手里的匕首放下,就向我走过来,问我:‘你说什么?’我看他那表情,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似得,虽然他隐瞒了他的身份,我也隐瞒了我的身份。当时我一紧张,随手扔了个东西,他才踩到滑倒,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
然后,伊丽华靠在林若肩头失声痛哭。林若说:“因为你活着,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也许舒义唐也帮你想了一万个理由,排除你身份的疑点。不管怎样你已经从渔刀派出来了,开始新的生活吧。”
伊丽华抬起头来:“那你还让我留在这里。”林若反问:“那你怎么不走了?”
伊丽华笑了笑:“之前你和我说,我出去之后告不告诉别人我曾经的经历,真是戳到了我的痛处。我在渔刀派的日子,真是煎熬,每天都活在焦虑之中,担心着身份被揭穿,没有一时放下过心。不过也因为是这样,我每天也在想身份被揭穿后如何应对,所以那时候渔刀派只是怀疑我而已。我不想再过悬心吊胆的日子,在这虽是大家知道我的事,但也不用惶惶不安啦。”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下雪不冷,化雪冷。
伊丽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在檐廊里蹦蹦跳跳。林若倚着柱子看着,心想:“你把我带入悲伤的情绪,自己情绪转变的倒挺快。”
林若望着飘雪,伸手去接雪花,手心里的雪花,须臾间即融化。
伊丽华有些异常兴奋,林若问:“你喝醉了吧?”
“我可是千杯不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