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的时候是个疲惫的早上。
严肃还在春梦正酣的时候,卫生间里抽水马桶开始象母猫一样号叫,楼道里也热闹地象菜市场,庆幸的是隔壁屋子里的床好象彻底坏了,没有了一点动静,连女人的荡叫也变为了无生气的呻吟,折腾了一夜,终于风停雨住了。隔壁彻夜“一二一”地运动,女人的叫声总让那些不知底蕴的人误以为隔壁是国家一级产房,最重要的是,严肃任凭自己的玉体横陈于各类蚊虫的炮火之下,一夜下来,除了内裤挡着的那块地未遭侵犯,其他区域已全部变成试验田。严肃一咕噜坐起来,头发象几个星期未洗过的拖布,整个一“雷阵子”,他伸了伸懒腰道:“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回头忘美女,
窗外日迟迟。
刚念到一般又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谁啊?”
“换热水壶的”
严肃实在想不通这旅店敢情就提供这一项服务,如果真喝这么多热水,倒应该晚上提供一下换夜壶的服务。
“我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换热水壶啊,我们又不是水桶,能用这么多水吗”
“不好意思,热水之供到上午10点,过了就没了,要等到下午3点才有”
“哎,你们这.好好,快放这吧”
就这说话的一会功夫,严肃的脚上竟然被叮了3个大包,他爷爷的,蚊虫还真和他干上了。
严肃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电线杆上一家求职驿站的信息。那是专门为求职者提供的临时住所,一栋破旧的高楼,外墙上污渍斑斑,窗外是颜色各异的晾晒衣服,严肃看了看门牌号码,拖着行李上楼,他的房间里是四组上下铺的架子床,因为已经有几位爷们入住,所以房间乱得象刚被贼偷过,上面是堆得小山一样的被褥和悬在床沿上的床单,隐约可以看到“×××大学”,几个空的白色饭盒和饮料瓶子胡乱地扔在床下。
一位仁兄正在聚精会神地洗脚,不过那洗脚水黑得可以炼石油,看到严肃进来便客气地打招呼并示意他住对面的那张床。
“我叫小D,你呢”
“严肃”
“给你起名的人一定很正义,不过不懂幽默”小D开门就调侃,这世道看来没有一个正经人了。
严肃一边铺床一边用鼻子探索某种气味的来源:谁的脚这么臭?
忽然他才发现邻床的那双赤脚,脚的主人头被毯子盖着,一阵一阵地打呼噜。
严肃(把脚慢慢抬向一边):不好意思兄弟,打扰了。
小D出门很快又回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进来,里面全是方便面。
“一起吃饭吧”
“不了,我来的时候刚吃过,你就吃方便面吗”
“恩,吃的比较多,他们有时候叫我面霸”
“面霸,是因为总吃方便面吧?”
“那是一方面原因,其实主要因为是面试霸王,我面试了四十多次还没有找到工作,我想如果面试到100次还没有公司接受我,我就打包回老家。
面霸(走到睡觉的男孩子旁边):扛霸子,吃饭了!扛霸子!范迪.看来还得用这招。
面霸出门打手机给睡觉的兄弟,床上,一个手机激烈地震动起来。
范迪(忽然翻身起来接电话):喂,你好,我是范迪.没问题.我再确认一下贵公司地址:×××路360号1904.谢谢,谢谢宋先生。
面霸(拿着手机进门):范先生,欢迎来到×××路360号1904.。
范迪(脸色骤变):面霸!你搞什么,你看到我紧张的样子很好玩吗?
面霸:出息!只是想叫你起床吃饭,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战友严肃。
严肃:你好,池诚为什么叫你“扛霸子”?
范迪:没找到工作就扛着,扛着扛着,就成了扛霸子。
三人笑。
范迪(打开饭盒):又是蛋炒饭?
面霸:恩,其他的你吃得起吗?
范迪(吃了一口饭):永远都是这个味道。
范迪(打趣):今天老板好象没在我碗里留什么记号。
小D:(从碗里夹出一丝头发):废话,全换到我碗里了..头发丝儿牌蛋炒饭,味道好极了
两人苦笑。
按照面霸的说法,体育馆成为他们赶场子最多的地方,其实之前他们已经去过很多次,甚至他们已经知道了体育馆有几个出口,几个进口,每个进出口有几个台阶,每个台阶有几个乞丐,甚至每个乞丐有几身衣服,因为每一次从那滚滚的人流中出来,总是疲惫地坐在那台阶上怅然所失,不过每一次除了身心疲惫和为上海交通捐助20来块的交通费,收获甚微。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早上,严肃还在梦中,却被范笛的琴声吵醒,他无奈地翻坐在床上,却看到范笛象哲学家一样靠在乱糟糟的被子上,头发凌乱象一个星期没冲的干燥的墩布,他眼神深邃捧着口琴吹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都说范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写诗,一个就是吹口琴,在那跌宕起伏的音符里,他能得到一时的感情宣泄,他觉得这样是惬意的,尤其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韵律总能在浑厚深沉的背景里流出一些惆怅的情愫,而这种情愫总能表达他此时莫可名状的心情
对于范笛的音乐表现,严肃总是不以为然,因为他总是分不清这琴声是从梦里还是现实中传来,两种可能的结果是一样的,那便是严肃死也睡不着觉。范笛是诗人,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写诗,不过他有晨读的习惯,总是在别人还在梦中的时候开始激情朗诵,朗诵的内容也是始终如一,即《少年中国说》,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晨读唯一的内容,在大学的时候就每天早上一大早起来在阳台上疯读,不过严肃还是认为那和抽水马桶的声音一样令人讨厌。
在范笛看来,梁任公先生是中国历史上政治上乃至于文坛上的巨擘,虽然他也一度对鲁迅疯狂,可直觉上总认为鲁迅的骨头里,血液里和灵魂里无不渗透着太多的忧郁,挑剔和老年人的情愫。这对于一贯崇尚青春,活力,激情,和完美的严肃来说大概压抑了些吧。
范迪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读起来:“
老年人秋后之柳,少年人是春前之草,老年人常思以往,少年人常思将来,老年人是老黄牛,少年人..
青春的血液在他体内汹涌澎湃,血管快要爆裂,整个大楼长长的空荡荡的走廊和墙壁的每个角落都碰撞着梁启超的思想,拱型的屋顶上,声控的电灯象鬼火一样忽明忽暗。
严肃已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他整了整衣领对着镜子秀了秀身材,自言自语道:“
AMISOHANDSOME?(我真的很帅吗)
SURE,ASIAMACONFIDENTMAN。(当然,因为我是个自信的男人)
他撇了撇嘴,推了推镜框道:“
WHYDOIEVENMAKEMYSELFSICK,FUCK!(操!为什么连我都觉得自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