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东北易帜,北伐完成,全国统一。同年,6月20日,北京改名为北平。
彼时,在北平有名的书香门第李府亦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李家的老太太武慈溪守寡多年,性情逐渐变得顽古不化难以琢磨。她的膝下有三位公子。
大儿子李玉良,字伯皙。在九年前的五四运动中殉国。据说李玉良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儿子,不仅相貌堂堂也是最有才华的一个。当时北平不少的千金小姐都倾心于他,称其为“温玉良人”。
其殉难时尚未成家,然痴心他已久的林家小姐林倩倩毅然决然与其举行冥婚。
这件事情如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可想而知在当时有多轰动。
二儿子李宜良,字永锡。不擅诗词,专爱经商之道。虽为老太太所不喜,但他却也凭借自己的努力闯出一方天地。如今他创办的宜良纺织厂经营得力,生意蒸蒸日上。但他为人风流多情,家中的姨太太便有六七位,那妓院暗娼中风流韵事更是数不清了。
三儿子李乔良,字轶乔。性情温和,温文儒雅,颇有“清末才子”的遗风。但老太太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但她看来性子太过温和便是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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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是个在“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时代,但李乔良的骨子里总是有那么一点对“才子佳人”的浪漫向往。
于是乎,在那样富有诗意的烟雨天,他邂逅了她——他后来的妻子,徐飘雪。
他还记得,她撑着一把绘了君子墨兰的油纸伞,娉娉婷婷地站立在青石板铺就的古桥上,身上穿的是月牙色的旗袍。瓜子脸,新月眉,脖颈上的深红色石榴珠串愈发衬托出她肤白胜雪。身边的女孩儿与她不知说了什么,她掩面笑了起来。
只一眼,他已深深地沦陷。“面若桃花,柔情似水”他喃喃说道。那一刻他不知自己是那儿来的勇气,竟然向她大步走去。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接近她认识她!
走着走着,他竟然小跑起来,从青石河畔的青石亭到小桥的距离不过十米开外,但他却觉得有天涯海角之远。
随从阿佑急急叫道:“三少爷,您慢点儿!”见李乔良无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他才急忙忙抄起一旁的油纸伞,追了出去。
这厢,徐飘雪正与同伴讲着小笑话。未料,一抹竹青色的身影闯入视线。一个面容俊朗,文质彬彬的男子正站在自己前面,他的发梢有些许的湿润,脸色红润,微微喘着气。
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倏尔,徐飘雪的脸添上了一抹红晕。她赶忙垂下目光。
“小、小姐你、你好,我是李家的三少李乔良。敢问。。小姐芳名——”李乔良的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到“扑通”的落水声与同伴的惊呼声。
李乔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生平第一次与心仪的女孩打招呼竟然会是这般境况,老天呐,说好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浪漫呢?他只觉得他现在还不如待在水里永远不要出去的好,免得在她面前失尽仪态。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还是被“捞”上来了,是那个“可爱可恨”的刹不住脚本的把他撞落青石河的阿佑,“大发慈心”的捞了他上来。
徐飘雪看到刚刚那翩翩美少年现在却一身的狼狈不堪,原本竹青色的绸质长袍现在已经被青石河河底的污泥染成了一朵朵的黑色花儿。不知怎的,她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扑通扑通”的小鹿乱撞。
“三少爷。。”阿佑快要哭出来了。
李乔良白了他一眼,心想:我现在在心上人面前出了大丑都没哭,你丫的哭甚么!
正在李乔良无限懊恼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她轻柔的声音:
“我叫徐飘雪。是前面徐家的二小姐。”说罢,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她没用手绢掩面,露出了一排好看的贝齿。
她这一笑,胜却人间美景无数。
以至于,在很多年后,不论经历了多少的风雨,每每想起与飘雪初遇的这一幕,浮现的并不是落水的尴尬,而是她的笑颜----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话说在此之后,李乔良便三天两头儿的给飘雪写信。有时是几句有感而发的诗词,有时是一些偶尔得知的趣事。在他那一封封的信件中,时光仿佛就像是那初遇时的青石河的水,缓缓地细细地流动着,一切就像是三月里的梨花,纯白似雪。
轩锁碧玲珑,好雨初晴三月。放出暖烟迟日,醉风檐香雪。
一尊吟远洗妆看,玉笛笑吹裂。留待夜深庭院,伴素娥清绝。
这段时光对李乔良和飘雪来说,无疑是一生中最美好不过的回忆。虽然飘雪并不常回信,但她把他写来的所有信件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一个红漆檀木的小盒子里,视为一生的珍宝。
透过院子里合欢树的缝隙,飘雪望着那夕阳坠落下去,收敛了它的光彩,然后抛下云朵,独自溜到了地平线上。云朵们不能借助于太阳的美丽光彩来梳妆打扮自己了,色彩由绯红到粉红,渐渐暗淡下去。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其实,飘雪又何尝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只是,现实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太多太多。单单是家族这一点,他们就“不般配”了。
徐家现在不过是个没落的家族,家里的收入来源仅靠其父徐彦在警察局当纪事员的那份微薄的薪金。飘雪当然知道,如果嫁入李家,她家里的境况便会大有改善,于她们而言有利无弊。
但是——飘雪心里清楚的很,李家的老太太是不会同意这样一门亲事的。可李乔良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顺顺利利的和飘雪在一起。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飘雪喃喃说道,目光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