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穰侯魏冉,为扩充自己定陶的封地,于是派政客灶越过韩魏两国攻占齐国的刚、寿地区,谋士范雎则向秦昭襄王提议说,攻齐之刚、寿是战略错误,因为隔着韩、魏,秦国难以固守。建议采用“远交近攻”战略,使攻占土地尽为秦有。又认为地处中原的韩、魏系天下枢纽,欲兼并天下,应先用兵韩、魏以“断山东之脊”(《战国策·魏策四》)。秦昭襄王很赞同范雎的见解,尊为客卿,让他参与军事谋划。北方强邦赵国的存在,使秦对兼并韩、魏有所顾忌,秦一直在找机会打击赵国。三十四年(公元前281年),秦攻取赵地3城后,赵以公子部为质子在秦,并与秦签订以焦、魏、牛狐交换3城的协议。后又反悔。四十六年,秦昭襄王以赵不履行协议为由,派中更胡阳率大军攻赵阏与。赵惠文王急召名将廉颇、乐乘等,询问是否可救。两人均认为阏与距邯郸(今河北境)甚远,道路崎岖险阻,难以救援。而赵奢则认为,两军相逢勇者胜。于是,赵惠文王命赵奢率军救援阏与。赵奢军出邯郸30里即筑垒扎营,按兵不动。为隐蔽作战企图,传令军中:“有敢于谈及军事者,一律斩首。”秦军一部进屯武安(今河北武安西南)西面,击鼓呐喊,欲诱赵军援救武安,钳制赵军。赵奢立斩一名要求救援武安的士兵,不为秦军所动。驻屯28天之久,继续增强营垒防御,造成赵军怯弱,只保邯郸的假象。秦派间谍潜入赵营探听虚实,赵奢佯作不知,令属下让其任意活动,并放归秦营,以麻痹秦军。秦间谍把赵军情况告于胡阳。胡阳大喜,认为赵军即可攻取,放松了对赵援军的戒备。赵奢遂率全军偃旗息鼓,疾驰两天一夜,赶到距阏与城50里处筑垒设营。秦军攻阏与不克,突闻赵援兵到来,仓促分兵迎击。赵奢采纳军士许历建议,发兵万人抢占阏与北山高地。秦军后到,攻山不下。赵奢乘势居高临下猛击秦军。阏与守军也出城配合。秦军不支,死伤逃散过半,大败而归,阏与之围遂解。赵奢因功被封为马服君。
此战,赵奢麻痹敌人,不露其作战意图,使敌人骄傲轻敌,之后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发动突然袭击,抢先占领要地,使对方处于不利的作战地位,这是此次战役获胜的主要原因。秦国向东兼并的兵锋也因之受到一次挫折。
马服君赵奢
(八)长平之战
秦昭襄王四十五年(公元前262年),秦实力日益强盛,于是进攻韩国,先拔野王(今河南沁阳),切断了上党郡(治长子,今山西长子西南)与以都城新郑(今河南新郑市)为中心的韩本土的联系。无奈,韩桓惠王割孤悬的上党向秦求和,而上党吏民既不欲归秦,又无力抗秦,其守吏冯亭率军民转而降赵。赵接受上党,遣名将廉颇率重兵进驻战略重镇长平(今山西高平市)拒秦,秦则派左庶长王龁率大军进攻长平。自此,秦赵之间的长平大战就爆发了。
长平之战
长平,有双重含义。一指今长平村,此为长平之战中心;一指含前面所指在内的约今高平市城乡全境。秦赵之间长平主战场即含以长平村为中心的方圆数十里。《史记·赵世家》所谓“廉颇将军军长平”,乃至一般所说的长平古战场,一般指后者。偌大的上党,廉颇何以唯独进驻和设防长平?
首先,长平是上党郡以及赵国都城邯郸(今河北邯郸西南)的西南两方交通要塞和军事屏障。在此之前秦不仅已经占领了以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为中心的魏河东,而且还攻下了以野王为中心的韩国的南阳,就在与赵的双边争霸中无论是先进攻上党,或者最终直指邯郸,无非也就有西、南两条山间孔道可走,即取乌岭(今山西翼城、沁水界)、空仓岭(今山西沁水、高平界)一线的西路,或取羊肠坂(今山西晋城南碗子城一带)、天井关(今山西晋城南)一线的南路,无论取西路还是南路,长平都是战略捷径,也是无可替代的必经之途。
对于赵国而言,只要廉颇能够固守长平,秦军则只能止步于上党,更不得接近邯郸了。
其次,就长平本身而言,本是上党地区最具地理优越条件的战略重地。长平地区长41公里,宽37公里,略呈矩形,面积946平方公里。
地势东、西、北三面环山,形似筲箕,自西北向东南倾斜。境内海拔落差300米左右,最高点为东北境的高泉山,海拔13911米,最低点是中南部丹河东岸的杜村,海拔800米,全境相对高差591米。山峦绵亘,河流纵横。丹河流域河谷平川区占面积167%,海拔850~900米;黄土丘陵区占484%,海拔860~1000米,坡度5~15度;中低山区占349%,海拔950~1346米,峰高坡陡,岩石裸露,坡度大于15度。
赵将廉颇
由面积比较,可以见到长平地区丘陵为主、山地次之、平川又次之。主河为丹河,又有五大支流许河、东仓河、小东仓河、东大河、永禄河呈网状遍布全境,地下水丰富,浅水层埋深多在5~50米间。
这样的地理环境对于进行战争,则山地有险可凭,特别是西、北方面还有高平关、长平关、故关等群塞可固守;丘陵对部队没大碍却可隐蔽行事;河谷平川则极宜大部队调度和辎重运筹转输,更无大军食饮之忧。凡此等等,足可见廉颇至上党唯独进驻、设防长平是最佳选择,就显示出这位战国名将的军事经验。
赵惠文王三十七年、秦昭襄王四十五年(公元前262年),廉颇率大军由邯郸西上,过“太行八陉”之第四陉滏口陉(今河北磁县西北),又西行过壶口关(今山西黎城东阳关),始入上党腹地,从此转向西南行,沿八谏水(今淘清河),经八义村(今长治西南),过秦关(今高平东北与长治界故关)进入长平战区,再循小东仓河河谷,经金门镇(今高平东北店上村)至泫氏(今高平),然后由此分兵布防。他依次设置了如下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空仓岭防线,以空仓岭为中心,北至丹朱岭,南至武神山,南北纵横贯穿30公里。空仓岭南北走向,山体以石质为主,岭高而陡,中心有一巨大豁口,以通东西,一般称高平关,一向是上党与河东间交通要塞和战略重镇。这里是战前赵在上党地区所能控制的最西缘了。廉颇在空仓岭设防后,更在关内浩山南麓和北麓构筑了二鄣城(今高平西南的古塞和秦城),以为空仓岭的后援,形成犄角之势。
第二道防线——丹河防线,丹河贯穿高平全境,河谷极深且河水流量很大,沿岸地形开阔,有利于大部队运动,廉颇就利用这道天然屏障,在丹东沿山一线构筑了赵军的纵深主体防线。这道防线以泫氏为中心,北至丹朱岭南抵高平、晋城交界的蒲水河入丹口,此线呈西北—东南走向而以南北向为主,长约40公里。
第三道防线——百里石长城防线,也是大体呈西北—东南走向,以东西向为主,西起丹朱岭、逶迤向东经南公山、羊头山、金泉山直至陵川与壶关交界的马鞍壑,以沿山亘岭而构筑有长达百里的石砌长城之故而名。此道防线是赵的后路,地处最东北亦即最深入赵后方之地,是关系到上党乃至邯郸安危的最后一道防线。
继赵将廉颇驻扎长平之后,秦随即遣派王龁率领大军由咸阳(今陕西咸阳东北)向东而下,先走水路,沿渭水向东,至河后转向北沿黄河至汾阴(今山西万荣西),然后向东顺汾河至晋旧都新田(今山西侯马市西)登陆,东行越黄父(今山西翼城、沁水交界乌岭关),即进入上党腹地,再循梅河河床,经马邑(今山西沁水东)进抵沁河西岸的端氏城(今山西沁水东北郑庄乡河头村),然后分兵南北顺沁河一线布防。
王龁也与之对应地相继设置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沁河防线:中心位于端氏城,然后沿沁秦将王龁河南北延伸,大体呈西北—东南走向,西北至沁水县境龙渠河与沁河汇流处,东南抵沁水、阳城交界的武安、屯城,全长约40公里。此线既有沁河天然防线依托,河床谷道便于大部队运动,又有充足的河水可供大量人马食饮。
第二道防线——空仓岭防线:就是廉颇所构筑的赵军首道防线,作为赵军的第一道防线,最先被王龁突破,遂被秦军据为第二道防线。公元前262年七月,秦攻赵,“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垒壁”,“西垒壁”即空仓岭防线。
第三道防线——丹河防线:继赵军的空仓岭防线顺利突破后,王龁长驱直进,深入丹河一线,这条本是廉颇借助天然水道构筑的纵深主体防线,便为秦赵所共有,即赵据丹河东,秦据丹河西,互为屏障,隔岸对峙。正是《上党记》所载:“长平城在(上党)郡之南,秦垒在城西,二军共食流水,涧相去五里。”
公元前262年春夏之交,在空仓岭廉颇设防沁河沿线王龁准备突击。战事开始于赵空仓岭守军同秦前哨部队。
初一交战,秦国军队攻势非常猛烈,飞速突破了赵军的第一道防线。王龁突破了赵军的第一道防线之后,一鼓作气,直逼丹河西岸一线,遂形成与赵隔丹河相峙的局势。从赵军方面看,身经百战的老将廉颇,也许是因遭遇中摸透了秦军战力不可与之正面硬拼,也许是出于保存实力以相机后发制敌的原因,在空仓岭失利后并未做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就撤回丹河东岸,自此以丹河为依托,固守有利地形,全力加固丹河防线。廉颇在丹河东岸不仅有水宽谷深的丹河可凭,还有大粮山、韩王山两大制高点,可俯瞰数十里丹河两岸,敌我动静,了如指掌,是以“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赵兵不出。”就这样,他充分利用占据的有利地形,固守阵脚,以不变应万变,一连坚持数年,使实力强急于求战的秦军一筹莫展,始终不能跨越丹河一步。
对于秦军而言,不利条件在初期表现不很明显,他们长驱直入,突破赵军的防线,但是由于他们远道而来,粮草辎重补给维艰,又素有好战嗜杀“虎狼之国”的恶名,在上党不得民心;赵军则以逸待劳,补给可源源而来,又有上党吏民的全力合作与支持。这就决定了秦军利于速战速决,赵则利于持久之战,而所以“秦数挑战,赵兵不出”者,正是此战略战术利害关系的客观反映。强秦弱赵之所以有长达三年相峙局面的出现,则是廉颇战略思想、军事艺术远胜于王龁的客观反映。上述难分难解的战局倘若长此下去,势将越来越向利于赵而不利于秦的方向倾斜,王龁在老马岭(今空仓岭)“诡运置仓”,又是这种倾斜日益严重的客观反映。
战争不可能一直僵持,也许会按着廉颇的战略思想发展下去,伺机反攻,击溃或消灭秦军;或者突生变故,形势向相反方向发展。而赵国方面首先起了变化,公元前265年,赵惠文王死,孝成王继位,他年少气躁,军事知识贫乏,先认为廉颇后发制敌的战略为不敢战,早已怒不可遏,后又惑于秦所施反间计的谣言“秦之所恶,独畏马服于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遂强使“纸上谈兵”的赵括取代廉颇为将;秦廷闻知赵括为赵将,乃秘而不宣派遣名将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而以王龁为尉裨将。这样,形势由以久经沙场、富谋多智、老成持重的廉颇为主将的赵军,对以年轻气盛、轻虑浅谋、缺乏实战经验的王龁为主将的秦军的格局,一变而为由以年轻气盛、轻虑浅谋、缺乏实战经验的赵括为主将的赵军,对以久经沙场、富谋多智、老成持重的白起为主将的秦军的格局。从此,弱赵与强秦三年的僵持、平衡终于被打破,战局向着利于秦而不利于赵的方向急转直下。
公元前260年(赵孝成王六年、秦昭襄王四十七年),赵括取代廉颇,或者是为了迎合赵孝成王所好,或者是本身即为刚愎自用、好胜逞强之辈,一旦为将,即全盘废弃廉颇坚壁固守的战略战术,任意更换将校,所谓“悉更约束,易置军吏”。他求胜心切,好大喜功,一到前线,无视主客观条件,即下令赵军西渡丹河,全线突击。另一方面,白起亦一反王龁三年一味进攻态势。他坐镇战略要冲光狼城(今山西高平市西南康营),除了对秦军纵深阵地——丹河与野川河的分水岭着力加固以万无一失外,于正面制造顶不住赵军倾巢而来的假象,佯败后撤,以诱敌深入;同时分遣两支奇兵从侧翼迂回包抄、分割赵军空虚了的后路,断绝其致命的粮道。这两支奇兵,一支25000人,由沁河与端氏河汇流处的当今端氏镇一带,溯秦川水(今端氏河)河床迤东北至仙公山、丹朱岭,直插赵军百里石长城防线背后折东包抄,以阻绝邯郸方面的赵援;一支5000骑兵,由泫氏一带强渡丹河,溯小东仓河河床迤东北至秦关,与前一支奇兵会师,以分割赵军为二,使北线大部队断绝了贮于南线大粮山的粮刍,而南线则失去与驻北线主将及大本营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