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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安帮定国,忠心佐政

郭子仪身处乱世,时事多艰是一个方面,而朝中多忌则是更为棘手的问题。肃、代二宗以平庸之材,临艰难之世,对强横不法的武夫,按照强横的程度,给予大小不等的姑息,愈强横得到的待遇也愈优厚。对顺从朝命的功臣,按照功绩和威望的程度,予以轻重不等的猜忌,功劳愈大受到的限制和约束愈多。朝中临政,也是忠奸不辨,重用那些奸佞谄媚之臣,而对直言进谏者回避惩罚之。这种局面,令公卿缄言,将军自保,在时局的岌岌自危中保全自己。郭子仪这时能不为风气所转移,表现了顾全大局、社稷为重、襟怀坦荡的政治家风度。

宦官程元振,是李豫的左右臂。当年李亨因病去世后,张皇后谋立越王李系,程元振密告李辅国,并与李辅国一起带兵收捕越王系,杀越王和张皇后,拥立李豫。程元振以此博得新皇帝的宠幸,掌握禁军,骄横不法。广德元年吐蕃入寇长安,程元振隐匿军情,直到吐蕃过了分州,逼近京城,李豫才知道,仓皇逃往河南。后来靠了郭子仪才收复京都,转危为安。事后,朝野议论纷纷,都建议杀掉程元振,把宦官的兵权夺过来,交给忠心为国的大臣。程元振害怕了,趁皇上还在河南没有回京,即劝迁都洛阳。李豫考虑到西京太容易被西北方各族侵扰,同意了他的意见。郭子仪听到这一消息,深以为这是祸国殃民的坏主意,立刻不顾拂逆龙颜的危险,上书直谏,书说:

雍州(陕西地区)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天府之地,右边是陇州、西蜀,左边是崤山和函谷关,前有终南山、华山的险要,后有谓水、泾河的庇护,地方千里,军队几十万,兵强将勇,确实是战略的要地。秦、汉两朝,就是靠了这里的优越条件才统一中国的。后来他们中有的帝王因为据有这块地方而得到发展,有的因为放弃了这块地方而灭亡。所以我们唐朝的高祖定天下先取关中,从太宗到现在,诸帝住在洛阳的也很少。先帝肃宗由朔方起家,杀了安庆绪;陛下您动员整个关中的力量,消灭了史朝义,这虽然是由于平叛安国顺乎天意民心,但与地理形势也有很大关系。近来吐蕃欺负我们而我们不能有效抵抗,问题是因为禁军都是一些在市场上做买卖的人,他们参军的目的是为了以军籍为掩护逃避应交纳的租赋,一旦调他们去打仗,只会逃跑,没有一个冲锋陷阵的。另外还有宦官蒙蔽朝廷,政治废弛,导致了陛下颠沛流离,流落在陕州。这完全是由于用人不当,哪里是因为关中地理位置不好呢?现在道路传闻,不知是真是假,都说您要迁都洛阳。洛阳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已被焚烧毁坏得差不多了,百官衙门都长起了矮树荒草,全城不足千户人家,街道住宅一片废墟,豺狼野兽成群地出没嗥叫;洛阳东面挨着郑州、汴州,南面和许州交界,北面与怀州、卫州、相州(邺郡)相连,这一大片土地萧条冷落,官亭民舍不见炊烟,用什么来供给天子的吃用和百官住宿呢?况且地势也狭窄,只有几百里,虽有险要的关隘,也不能满足防御的需要,正好是一个战场。郭子仪分析了地理形势对迁都的不利情况后,又积极勉励李豫励精图治。他接着写道:

陛下您不是认为京城一带刚遭到敌人的抢劫蹂躏,国家用度不足吗?春秋时卫国曾被狄人灭掉,卫文公住在曹地的茅屋里,穿着布衣,戴着帛帽,奋发图强,终于复兴了被灭亡的国家,何况您这样威风赫赫的天子,亲自勤俭节约,难道还不如一个诸侯吗?臣希望陛下把那些没有能力、光吃饭不办事的官员和多余的官员裁掉,抑制宦官的势力,重用正直的官员,减少赋税和徭役,同情和抚慰那些下层老百姓和无依无靠的人。最后,郭子仪不顾自己年高体弱,表示愿为当朝皇上担当起训练军队和防御侵略的重任,希望皇上早日回到京都,拜谒崇庙和陵园,再造唐室江山。

郭子仪如此情真意切、有理有节的言辞,令李豫不胜感慨唏嘘,他流着眼泪对左右的人说:“郭子仪确实是社稷之臣啊,朕西还长安的决心定了。”这以后不久,李豫的车驾回到长安,郭子仪叩头迎接,并对自己犯颜直谏表示歉意。李豫这时已意识到回舆西京是朝野人心之所向,因此慰劳郭子仪说:“用卿迟了,朕才落得如此下场。”于是按照古制,赐给郭子仪以崇功免罪、享受特权的丹书铁券,并在奖掖功臣的凌烟阁壁上,为郭子仪画像。

面对当朝的喜恶无常和后来的恩宠,郭子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和许多以功邀赏的将帅相反,他一次次责己自贬,数次推掉皇帝给他的殊荣。广德二年,他面对叛将仆固怀恩的几十万联军,只身入敌营,拆毁吐蕃、回纥的联盟,大破敌军。李豫对此感激莫名,进升他为尚书令。尚书令是尚书省的长官,统领百官之首。唐太宗李世民曾做过此官,因此唐以后各代皇帝都不轻易以此职授人。郭子仪接旨后,恳切地辞让,李豫不同意,下诏让他赶快到尚书省衙门理事,让文武百官前往庆贺,还命令五百射生军骑兵执戟宠卫。郭子仪坚决辞让,不肯因为自己的晋升而坏了唐以来的法度。他说:“自从用兵平叛以来,得到非分赏赐的人很多,许多人身兼数职,权倾天下。更有一些人为了高升,不顾廉耻。陛下您要建立规法,审核百官,就应当从臣开始”。李豫不得已,同意了。

虽然这以后明摆着再没有更高的官来赐封郭子仪,但他忠于朝廷和皇室之心却没有丝毫改变。大历年间(766—779年),郭子仪已是七十多岁高龄,但只要朝廷诏命到,他立马赴任,不计劳苦。大历元年,华州节度使周智光阴谋叛唐,李豫派人从小路送蜡丸书给郭子仪,命他讨叛。郭子仪起兵,数日扫平叛乱;大历二年,吐蕃侵扰泾州,朝廷又诏郭子仪移军驻泾阳,郭子仪在灵州截击吐蕃,打了胜仗。这以后,吐蕃连年扰袭京郊,朝廷又命郭子仪兼边军节度使,屯兵邻州。郭子仪又率军离开了经营多年的河中,移镇邡州。他虽然听从调遣,但也不是一个有勇无谋不懂韬略的军事工具。面对吐蕃的猖獗,他曾深谋远虑地提出过自己的军事主张。大历九年,他上书皇上说:

朔方是国家的北门,西面要防御吐蕃等部族的侵略,北面要抵抗回纥等部族的骚扰,五个要塞相距三千多里。开元、天宝年间有战士十万、战马三万匹,也不过只够抵挡一个角落。自从先帝在灵武即位,朔方的战士都跟着陛下东征西讨,没有一年安定过。前些时候,仆固怀恩叛乱,死伤消耗,损失了三分之二,和天宝时相比,兵力只有十分之一。现在吐蕃已吞并了河州、陇州,联合羌、浑的人马,每年深入到京郊,势力超过我们十倍。在这种情况下,想与吐蕃争夺胜利是不容易的。近来,敌人入侵,号称四节度,各统领一万,每人有好马数匹。而臣统领的军队,人数不及敌人的四分之一,马数不及敌人的百分之二,内外都存在着畏惧心理,指望什么使边防安全呢?臣想陛下要变劣势为优势,不是力量不足,而是对军队选拔不精,训练不好,进退步调不一,军威不振,战线太长,兵力分散。希望皇上能从各道兵马中选精兵满五万的,沿北边屯列。臣想河南,河北、江淮一带大镇有兵数万,小的也有数千,他们供养匮乏,还没有开始收罗精选。臣要求把他们调入关中,加以整编,严格训练,这样才能取得制胜权。

郭子仪的战略思想无疑是正确的。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打败吐蕃入侵的军队,在重视调整训练汉家军队外,他还时时注意联络回纥的感情。回纥经常用马匹和唐朝交易丝绸彩帛,唐朝常常因为财政的乏困,不能如数成交。郭子仪从装备本朝军队和联合回纥的愿望出发,曾请求献出自己一年的俸禄,补贴马价。另外,他在镇守河中时,为了能节省朝廷府库的开支,他躬耕于田野,所辖军队边练武边种地,一时河中野无旷士军有余粮,军队肃整,军心稳定。这一切都充分说明了他不计私利、出以公心的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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