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雨(美国)
我没有料到,一篇关于故乡榕城三坊七巷的记忆文字,却使我得了个机缘,与江西曾经的“封禁山”——铜钹山相遇,在千年以后。
铜钹山地处赣、闽两省边陲,山形如乐器铜钹,因故得名。自唐末以来此山遭封禁,不许有人烟。乱世一张禁令,倒成了闭关修炼的护身符,沉睡千年之后,青峰秀水,又将以何种姿态示人?
我的好奇,随着40来位参加散文年会的作家们一起进山,巨型旅行车带着我们紧靠峭壁,在窄小崎岖山路上蜿蜒前行,每次急转弯我都忍不住隔窗望一眼悬崖陡壁,然后闭眼尖叫……或许开过车的人更清楚这样的路有多危险。在美国开车20年,我没有遭遇这样的奇路,就是出国前那20年,我也没有这样的经历。有文友调侃我,玩的就是心跳啊,感觉像初恋吧?
冬天不是看山的季节,未开发的景区也不是闲情观光的首选,而山水于我并不难求,尤其是近年来,三山五岳,想见就见。在撩开铜钹山的面纱之前,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期待,野山,除了神秘,至多也就是那么点不易亲近的原始野性罢了。
山里的夜,寒气重,加上暖气不足,我在山庄的屋子里冷得发抖,似乎一夜未眠。黎明,一阵雄亢的鸡鸣让我彻底清醒……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公鸡啼晓了?20年?30年?走过世界多少地方,甚至在上饶市的山水宾馆,都是英文叫早。一夜之间,换成了雄鸡叫早。我在被窝里满足地微笑,这才是原生态,才是我要的朴素、纯粹的山里的日子。
可是奇怪,与文友们提起公鸡啼晓,竟然没有共鸣,她们还取笑我,说你冻糊涂了吧?哪里有什么公鸡?幻听。可是,我分明听到来自深谷生灵的问候啊,怎么可能有假?接着进山,我见到了在凌晨寒风中,为我叫早的公鸡了。没有听到未必就是虚幻的啊,或者这是某种默契与特许?我朝深山大胆喊出了我悠扬的快慰和野性,啊……你知道吗?我是第一位进山的海外作家……千山万水来看你。
这里的农家,是真正的农家;梅子酒,是真正可以醉人的梅子酒;柚子,也是纯纯的柚子,没有经过嫁接的酸甜中带着真实的苦涩。腊肉、红薯、炒南瓜仔……农家的主妇在锅台前后忙碌,上了年纪的长辈袖着手,腕上挂一个烤炉,笑眯眯地望着我们……
九仙山、九仙湖,没有见到九仙的踪迹,却留着野性的山、明丽的水、一尘不染的空气与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