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绫素听见他这一口阿姊另一口变成了叔叔,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离缺看着她挑了挑眉,一声不吭的就要走。
“喂”,司马绫素叫住他,“花灯会马上就要结束了,人流这么杂乱,咱们把小虎送回家吧。”她拉着小虎的手,热乎乎肉嘟嘟的,好似棉花一般。
小虎一听这两个姐姐叔叔要送自己回家,目光闪了一下,突然皱起眉低头咬着嘴巴,好似个小大人一般,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阿姊,我今天晚上是背着娘亲偷偷溜出来玩的,你们……能不能送我到门口就好,我偷偷溜进去,嘿嘿。”
司马绫素只觉得他眉宇间满是可爱。好奇问道:“偷溜出来的?你娘亲为什么不让你出来玩?”
“因为娘亲要我抄写三字经。娘亲管我管的可严了,每天都要我读书写字。昨日我的任务没完成,被罚抄了三字经,可是又忍不住出来凑热闹,所以就等娘亲睡着之后偷偷溜出来了。”小虎委屈地说道。
“连元宵花灯会这种一年一度的盛会都不带你出来玩,你娘亲真的是很严苛呢。”
“娘亲说,爹爹生前是个穷秀才,读了一辈子书只为考个功名,可惜后来病死了,留下了好多好多遗憾。娘亲她每日辛苦帮人家缝补衣物,攒的钱都是准备给我请教书先生的,她说她一定要让我出人头地。阿姊,其实我娘亲是很疼我的。这次偷溜出来是小虎不对,以后小虎不会再偷偷溜出来玩了,你们不要告诉我娘亲好不好?”他拉着司马绫素的袖子晃了晃,一脸渴求地说道,眼睛里亮晶晶的似要闪出泪光。
司马绫素拉着他的手笑着道:“放心吧小虎,阿姊保证不告诉你娘亲,而且还能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怎么样?”她指了指一旁的离缺接着说,“那位叔叔啊功夫可厉害了,他可以抱着你飞进去,保证落地无声!”
离缺对着小虎崇拜至极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小虎立刻就扑过去也拉住他的手,说道:“那我们赶紧走吧!我要飞进去!哈哈!”
乘风沉默地跟在这三个人身后,突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格外温馨,像极了元宵夜出来逛花灯会的一家三口。月影婆娑下大手牵着小手,满满的都是爱意。
街市上依然人群涌动,刚才由于马车飞驰引起的惊慌也如浮尘消散,虽然夜凉如水,但是司马绫素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能够牵着暖暖的小手,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听着冒着热气的小摊传来的叫卖声,感受着寻常人家的节日气氛,真的是很幸福。
绕过几个街角后,已经渐渐来到了贫民区,人烟也变得十分稀少,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这里的房子大都矮小破旧,缺砖少瓦的看着十分寒酸。司马绫素渐渐能明白为什么小虎的娘亲这么迫切地希望小虎能够出人头地了,在这种世代如果不出人头地,只能永远被压迫住在这种穷脏破陋的房子里,靠着微薄的收入拮据地过完一生,可能连温饱问题都不能完全解决。
又绕过一个街区,突然发现前方冒着滚滚浓烟,传来喧嚣嘈杂的声音。小虎紧张地拉着两个人快跑了一段路,只见不远处一屋子内火光滔天,烧红了一片天空。街巷里挤了好些人乱成一团,几个人用力地踹着院门,好几下之后终于将院门踹了开。
小虎“啊”地叫了一声就箭步流星地往前冲去,司马绫素紧紧追在他身后,他叫喊着奋不顾身就要往里冲,幸好被司马绫素一把抱住拦了下来。
“小虎,你疯啦!”
“我娘还在里面!娘亲!娘——”他奋力挣脱着想往里冲,司马绫素硬是死死拉住他,离缺见状也赶紧快步赶了过去。
“娘——!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救我娘!呜呜呜……娘!娘——”他一时着急狠狠对着司马绫素的手腕咬了下去,司马绫素一吃痛,只见一个小身影瞬间冲进了院子却立马被身后的白衣男子抓起来扔了回去。
离缺迅速脱下大氅往地上一扔,拿过街坊手里的一盆大水就浇在了自己身上,一个飞身跃进屋内。司马绫素赶忙将小虎扶起安慰道:“叔叔进去救你娘了,叔叔武功高强,你娘肯定会没事的。”
望着屋内的滚滚浓烟,司马绫素不禁有些担心,就算离缺武功再高强,面对着熊熊大火他也无非是个凡人,如何跟这大自然的力量抗衡。她焦急地站在院门口往里探着身子,小虎紧贴在她身后,乘风走上前来把刚才司马绫素安慰小虎的话改了几个字又对着司马绫素说了一遍,可是司马绫素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只脚不自觉跨过门槛。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熊熊火光里浮了出来,离缺抱着一个女子从浓烟中走来,一袭白衣被熏得变成了黑灰色。
“娘亲!”小虎一把扑了过去,旁边有位好心的大妈让离缺先将小虎娘放到自己家床上好好检查检查。道了声谢后一行人又匆匆忙忙地进了隔壁不远处的院子里。
司马绫素迅速打来一盆水给小虎娘擦脸,摸了摸她的脉搏发现呼吸还算平稳,只是被烟熏晕了过去。她命人将门窗都打开通风透气,取下发簪扎了扎她的人中穴,又用大拇指使劲摁了摁合谷穴,可是虎子娘还是没有意识。虎子在一旁急得上窜下跳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呜呜地抽泣着。
离缺不紧不慢地将司马绫素拉开,从腰中掏出个小瓷瓶放在她鼻子下转了转,一股浓郁的薄荷味飘了出来,想想还是觉得力道不够,又倒出一些来直接涂在她鼻子下面,扶起她坐在身后运上内力帮她顺气。喂了两口薄荷水之后,她眼珠终于转了转,微微睁开了眼睛。
“娘亲,你醒啦!”虎子一个箭步扑在她床头,她轻扯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抚摸着虎子的头,拍拍他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忽然虎子擦了擦泪痕转身对着司马绫素和离缺“噗通”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
“两位的大恩大德小虎永远都不会忘的,等小虎出人头地一定好好报答阿姊和叔叔。”
司马绫素忙将他扶起,笑着说道:“你这位叔叔呀不需要什么报答,我猜你若是能改口叫他阿兄他就满足了。”
小虎对着离缺咧嘴笑起来,一个响亮的“阿兄!”脱口而出。
离缺杀了一眼司马绫素,尴尬地对他点了下头,说道:“你娘亲虽然已经苏醒,不过明日仍需找大夫再好好检查一下。”
虎子用力点了点头,可是虎子娘却是一脸的忧郁,皱着眉头面色铁青。司马绫素好似读懂了她的忧心,转身让乘风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她把满满一袋银子都交到了虎子手里,剩下一锭银子交给了那位好心的大妈,嘱咐这两母子的房子被烧毁可能会多打扰他们一段时日,希望他们能够多照顾照顾。那大妈好似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银锭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应声答应了,说住上一个月都没问题。
夜已近三更,司马绫素松开了一身的紧张后只觉疲惫不堪,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她不放心地又嘱咐了虎子几句后,才拖着好似灌铅的脚步缓缓离去。刚一出院门只觉腿一软,被离缺快速扶住。她缓了缓力气,拽着离缺还湿着的衣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多谢。”
离缺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扶着她的手没有再放下,配合着她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而优雅,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月光温柔而宠溺地倾洒在他们身上,扯出两个长长的、紧贴在一起的影子。她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温柔地给她回应,相视一笑,沉默不语。
走着走着,司马绫素突然停了下来,换了个方向向小虎家走去,离缺虽然不解,但还是默默陪她走去。远远的就能看见被扔在一旁的银狐大氅,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银狐大氅边,费力蹲下想要捡起,却面色苍白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只能蹲在地上缓缓将大氅递给离缺。
离缺读懂了她皱起的眉头和惨白的脸色,突然一把抱起她,银狐大氅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如浓雾中透出的月光。他的脸庞有刀锋削出的利落轮廓,呼吸是不急不缓的强健有力,温热的气息从他的胸膛溢出,渗进她的呼吸。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