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身着一身便服,将赤纹剑放在文老家中。顺着文老给的地图,穿过人流,穿过大街,顺着城西的护城河,一路走下去。
路上愈发没有人迹,顺着护城河走了一段,对照地图,却是到头了。
林辰收起地图,一棵孤树落寞地站立,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坟头,没有墓碑。无人知晓晓土堆下睡着的是谁,他们也不需要被人知道,被埋在这里的人,是早已经被世界遗忘的人,哪怕他们还是生者的时刻。
乞者,难民,死去的罪犯,以及一切无亲人,无爱人的人都在这儿——城西乱坟岗。
林辰没想到秘狱在这里,转念一想却也合情合理:若有犯人暴毙,岂不是连路费都省了。他毫不怀疑文老的地图,秘狱就在这里。
既然入口在这里,那么需要的就是一张通行证而已。
于是,林辰拿出云龙卫令牌,手掌用力划过令牌边缘,令牌边缘擦出一圈明亮的火花,随即令牌上燃起熊熊火焰!
燃烧的令牌握在手里却并不感到炽热,只是淡淡的温暖,林辰心中诧异,脸上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谁知道附近有没有人在关注着他。
一篇字幕从火光里浮现:吴信,七品云龙卫,司安州乐县事宜……
关于吴信的一切信息,闪烁在火光中。“吴信”这个名字只是个在乐县行事的名号,而他自己本身的名字除了亲人,无人知晓。若是他被派做别的职司,也不定换上王五赵六的名字,只有掌握在上司手中的编号才是云龙卫内部认可的真正“名字”,只有云龙卫真正身在高位者平常才以真名示人。
令牌的火光照亮了乱坟岗,坟头,孤树在火光里摇曳,跳着诡异的舞姿,而且越跳越快,越跳越模糊……
眼前诡异的画面让林辰心中大震,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
吴信对这一幕一定司空见惯,他必须对眼前一切不以为然。
孤树,乱坟在火光里幻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硕大的岩石交叠垒砌的地堡,岩石层叠之下,是漆黑冰冷的玄铁大门。
在大门左右站立两排面无表情的衙役,衙役手按刀柄,向林辰躬身行礼。
“参见吴大人!”
林辰才知道原来秘狱一直在眼前,这两排衙役近在咫尺,从头到尾都在注视他!若是他表现有半点不对,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劈了自己,真的吴信或许能接下他们的刀,换做他正面硬撼,绝对有死无生!
这些衙役当然看不到,他们的“吴大人”已在秋风里湿了后背。
“嗯。”林辰淡淡应道,言多必失,当然怎么简单怎么答。
众衙役瞥到“吴大人”木然的脸庞,一声“嗯”之后再无话,明显一副“我很不爽,谁也别惹”的样子,急忙深深埋下头去,生怕受了池鱼之灾。
林辰缓步走到大门前,已经有衙役为他恭敬打开大门,大门之后是一条地道,地道两旁闪烁着幽暗的灯火,弯弯曲曲通向地下深处。
林辰想起此处还是人们眼中的城西乱坟岗,周围还埋了累累白骨,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条地道的尽头便是地狱的错觉。
按下心中异样的想法,林辰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下去,没入黑暗。
幽暗狭长的地道里,湿漉漉的空气像游魂的手,轻抚着生者的肉体,诉说眷恋。墙上斑斑驳驳的,不知是苔藓还是裂痕,在昏暗的烛火下好似一块块伤疤,丑陋狰狞。
林辰眯着双眼,打开亡语的锁定:这样的环境,让人实在没有安全感。
传说,总是有迹可循,民间传说的秘狱,的确是个让人惊惧的地方。
不知走了向下走了多久,开始有了人迹。
那是人的惨叫,叫声中是最深的绝望,以及对死亡的渴望,让闻者忍不住去想经受何等折磨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却又不敢去想。
地狱!这里的确是个地狱!林辰皱眉,压下心中对这里的反感,觉得空气都飘荡着血腥的味道。
他没想到在民风淳朴的乐县,在他从小长大的乐县,竟然有如此血腥,如此肮脏的地方。他也明白,对待敌人不需要同情,这里关押的,都是云国的敌人。
可是,他们真的都是云国的敌人吗?谁知道有没有权利斗争的牺牲品,谁知道有没有为了强者的私欲遭受横祸的弱者,他的心里蓦然充满对这里的厌恶,进而生出一个念头,毁掉这座地狱的念头!
一扇依旧是玄铁铸成的小门出现在地道尽头,声音就是从小门里传来。林辰收收心,走到小门前方,小门无声地被守卫打开,林辰阴沉着脸,走进门去,顺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又转过两重铁门,守卫已经变得全身覆甲,浑身透着一股杀伐血腥气息,眼神里全是漠然,对生命的漠然。
“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林辰暗自判断。
这时,一个脸色木然的军官打扮的人迎上来,挤出微笑问道:“吴头,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看着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辰脑海里浮现这个人的信息:乐县秘狱主管,李耀,与吴信平级,与乐县李家有些关系。
林辰同样报以微笑:“带我去天字一号房。上面最新的命令即将下达,最后对他进行一次问讯。”
听到是天字一号房,李耀挑了挑眉头,说到:“例行的巡视问讯可以,但我提醒你,没有上面命令,你没有权限对他用刑。”
“我当然明白。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让你的人消停点,很吵。”林辰皱眉向惨叫声发出的地方瞟了一眼。
李耀闻言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只不过我手下人闲来无聊而已,我这就让他们住手。”然后冲身边人吩咐一声。
只是无聊……那你这个上司又是什么好东西?林辰心中冷笑,李耀丝毫不知,他已经被列入死亡的名单。
惨叫声停歇,李耀在前面引路,林辰在后面紧跟。
二人穿过一扇铁门之后,门后的路竟然又是向下的阶梯。二人在盘旋的阶梯上下行,渐渐空间变得悄无声息,与上方相距越来越远。走了一阵,两旁的墙壁却像浑然一体,铜浇铁铸般发出金属的光泽。
“关押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如此严密的防守。”林辰暗自惊讶,在地下铸一座金属牢笼,如此匪夷所思的手笔,实在让人震惊,他同时思索着若是自己被关押在此,如何脱身。
想来想去,以他的力量,在整座以金属浇筑的地下牢笼面前,只是徒劳挣扎罢了。
“到了,他就在这里。”李耀说道,不免眼角上跳。
秘狱天字一号房,他每次来到这里都难免觉得惊惧。
密密麻麻的禁制在通体黑眠玉做成的墙壁上像呼吸般一闪一灭,暗褐色沉石的雕成的大门上有不知何材料的小窗,透过窗是于人齐高,银色的萤灵草像水草一般缓缓摆动。
黑眠玉吸纳天地灵气,沉石隔绝天地灵气,吸纳不到灵气,里面的人不会有半点真元;萤灵草刺入人体,释放出的毒素可让人困倦无比,将精神力削弱到让灵识都无力外放的地步。
这是充满绝望与无力地狱的最深处,这里到底关押着怎样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