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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到如今都是错

第一次见到祁凛冽的时候,是在公司的午休咖啡室。

彼时雷多端了一杯滚烫的咖啡走出来,如同走钢丝的花脸华服人一样,小心翼翼,行动谨慎,惟恐那一杯饮料,不小心溅在光鉴可人的地板上,并发出来声响,令自己尴尬难当。

如同这杯咖啡一样,雷多进入公司两个月,每每行动总是小心翼翼,行动谨慎,惟恐自己的张扬惊恐了平静的局面,而出现不愿意看到的皱纹。

半年前,一个男人带走了雷多的所有财产包括情感和手提电脑,与一个不知根系的女子消失A城。人间蒸发,那一段时间,雷多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去找寻,她只有一个请求:把我的计算机还给我。除此之外,一切归你。

那台计算机是雷多大学毕业第三年,拿着辛苦的继续,买的宝贝,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去演出还是旅行,从不离身,她的画稿,手稿,一些摄影作品,全部都存在这个计算机上,包括一些电子文件的情书。

却不知道变了心的感情与变了质的肉一样,当抛弃则抛弃,否则恶臭难当,除了给自己添恶心之外,再无任何益处可得。

森林从此以后,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只知道他跟一个女人,拿着她所有的一切离开,至于跟谁,去了哪里,要做什么,会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还是逍遥快乐着,她都无从知晓了。

雷多是一个典型的网民,每天的生活,除了跟那些画稿打交道,就是泡在网上。

然后认识了森林,一个经常能够逗到雷多欢笑的人,一个曾经让雷多明白真实的生活永远比虚幻的网络更能够有归属感的人。

她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未知的以后,却没有想到,晴天霹雳,他就这样地粉碎了她的一切幻梦,致命地将她推到绝望的深渊,然后扭着鬼脸给她看。

那天晚上她在心如死灰之后,想着自己不再年轻的容颜,和全部塌陷的生活,包括一贫如洗的现状,终于嘴里含了N颗药片,一觉睡了下去,可是歹运却命硬,随着早上的太阳一起醒过来,她始终健康而忧伤。心里的伤痕再大,也伤及不了一直颠簸却顽强的身体。

只好像斯嘉丽一样迎着朝阳在泥泞里站起来,重新生活。

眼泪是无法挽回的,金钱也是无法挽回的,青春更是无法挽回的,唯一能够挽回的,只有暂弃的事业。

原本,六年的积蓄,虽然微薄,但足以令到她不必朝九晚五灰头土脸地去混生活,她可以选择稳稳地作一个悠闲的SOHO,接一些活,间歇外出旅行,拍下她钟爱的风景,做成纪念相册——那是她从小的理想,而就在要实现的当口,生活骤然出现了转变,她不得不重新回到起点,忍辱负重地将那美丽理想压在丹田,而蹑手蹑脚的去谋生。

就当这六年,是黄粱一梦,就当自己,是刚入世的少年好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曾经看淡的金钱,在关键的时刻竟然是那么地重要——她再也无法去买那些奢侈的时尚品,再也无法去血拼,她甚至本来可以付上的一套小户型的首付款,也就这样可怕地泡汤了——她必须四处张罗招聘信息,然后跌跌撞撞地投放简历,风尘仆仆地穿城面试,不断地陈述着自己的优秀,以博取对方的信任,她从来没有感觉过那么心累。

最后,选定了这个工作,她摇身一变,成为首席手机游戏设计师。薪水叹为观止,工作却繁琐到要命,她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可是,她别无选择。

第一次对祁凛冽有印象,是雷多颤微微地走出咖啡室,端了一杯滚烫而小心的摩卡,而他正迎面走过来。几乎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同时,一杯咖啡洒在他质地洁白的衬衫上。刹那间,那一片白雪一样的整齐规矩的界面上,就这样绽开了一朵茶色菊花。

雷多惊恐地叫了一声,她看到祁凛冽的面色,也在刹那间失去了颜色。

他的脸真是白,也许是失去颜色后,她端正而良久的注视给予她的错觉,总之他就以那样一刻煞白的脸,定格在雷多睁大的双瞳中。

然后雷多听到自己一连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祁凛冽笑得很勉强地说:没关系。你没有烫伤吧。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溅了波澜壮阔的一片——这样尴尬的初识啊。

印象里,除了每周的例会,她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祁凛冽。当然,每当出席公众场合的时候,她总是尽量地低,低得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一连枝叶都不要露出来。

她只知道他是公关部的,成功地搞过众多的宣传和企划,平日里见他也都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是没有受过什么波折的男人惯有的快乐神情。

她看不出来他的年纪,也许比自己小几岁。但是她知道她的冒失给他带里的麻烦,令他很不愉快。

他很宽厚地笑笑,表示没关系,然后走了,她回过头去,看到他胸前顶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斑点消失在视线里。像一只皮毛花纹分布不均匀的小豹子——她真的是太不厚道了。她有点懊恼,平白地,弄脏了别人的衬衣,还要把人往动物上想。

整个那一天,她的心情都是沉重的,那是她不平静生活的初始,而现阶段,她是多么希望一切平静如旧呢。后来她反复地怀想后决定,翻出公司的通讯簿,找出他的电话。

分机——1019,手机号码:138……

她把他的号码记到了手机上,本来想直接打通分机,却又觉得太过隆重,于是她发了一条信息给他:我希望帮你干洗一下衣服。

信息很快回来:不用客气了,没关系。

她再回:我心怀愧疚,不太舒服。

他说:那改天请我喝茶好了。真的不用客气了。

如此的谦让反而令她更加尴尬,下班的时候,她改变了下班就走的习惯,东西收拾好之后给祁凛冽发了一条信息问:什么时候下班?

他说:还要加一会班,20分钟吧。

她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拿了一包烟,走出门口,吸烟区离电梯口是几米之遥,她依在大厦层层防范的玻璃堡垒里面,看着外面昏沉的天气,有些困倦。

全然投入到工作上并非明智之举,生命若然全部是谋生的目的,那么很容易逼人向往绝境。两个月了,她已经忘记了森林所带给她的伤害,唯一遗有伤痕的,那笔钱的失踪带给她的众多不便,还有她疯狂地想念她的计算机,暂时她没有资金再去买一台计算机,而她那些多年积累的作品和资料,却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的了。不知道现在那台电脑落入谁人之手,也许不经意地,就把她的那些宝贝都随手删掉了吧——浩淼宇宙里,只消一个删除键,那些本来存在的东西就无影无踪——就像她的爱情,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丧尽天良地欺骗她。

后来她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的时候,看到祁凛冽背着一个卡其布的包,很开心地走了出来,外面是一件深色的外套,看不到斑斓如豹的衬衣——她走了过去,迅速调整了表情,说:你终于下班啦。

后来雷多想起那天的景况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那天的情况很诡异,也很戏剧,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发生那么多的事件呢?先是她泼了一杯咖啡在他的身上,后来当他们下班一起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却听说三环某处因为污水而暂停通行,雷多是在一个劲地请求他将衬衣拿给她去洗衣店干洗,而他是一个劲地请她不要介意,如此喜剧的场面,却在暂停通行的尴尬里止住。

祁凛冽问:你去哪里。

雷多说:新街口。

他夸张地瞪大眼睛说:不会吧,我在地安门。

……

竟然是顺路的关系,后来当然衣服是没有让雷多拿去洗,雷多甚至想干脆买一件相同款式相同牌子的衬衫赔偿——她总不习惯在生活习惯和情感上有所亏欠,这注定她比别人容易陷入忧愁中。可是她瞟见了他纽扣上的的品牌标志,顿时萎顿了下去——现时,她是不会有那么多的钱去赔偿的。她现在步步被金钱逼到窘迫,它能令你有尊严,有优雅,有选择,可以给予慷慨,懂事,大度等个性,没有它,只能是捱苦受难尴尬被动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叹。她沉了下去,心里一阵酸楚,不过一场爱情,却令到她如坠地狱,她真的是发自内心地诅咒那个灵魂泯灭的男人。

后来,却是因祸得福,祁凛冽和雷多经常结伴一起行走。由业务不搭界的同事跳跃为可以在生活上互相帮助的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日子因为三环的绕行状态。雷多几乎每天早上都要早起一个小时,转三次车才能绕过去,后来祁凛冽知道了她雷多奔波的状况,主动打电话邀请她早上一起上班,开始她有些不适应,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一直孤独而独立,并不是太习惯别人对她无条件地好。后来祁凛冽干脆每天到八点钟准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的位置,更有一次他把车开到她的小区附近,几次三番之后,雷多不再如一只包裹严密的刺猬,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她的照顾。

祁凛冽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健康得像一朵太阳,他小她两岁,却意气风发,似乎没有什么心事,他令到她想起了大学时代,那些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一个一个莫不如一朵朵太阳。

是自己抑郁了太久,几乎要长出苔斑。

有时候祁凛冽讲一些上大学时候的事情,有时候他会讨论一些北京胡同里暗藏着的经典小吃,还有时候还会说到漫画,他似乎对于漫画非常精通,甚至比她这个专业的漫画师还精通,他可以说出任何一位著名漫画师的作品特点,他甚至连关于那些动漫师的八卦都知道,有一天,一个红灯的当口,祁凛冽突然地探过头来,对雷多说:你的画很有意思。

雷多有点意外地说: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画。

祁凛冽斜着眼睛笑起来,没有回答她,她再三地追问他也没有说究竟,后来他又问:你的爱情一定不怎么顺利吧。你的画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一句话,戳到了雷多的痛处,她即刻缄口,再不说话,窗外仍旧是这个城市里穿来梭去的上班的行人的足迹,那样地匆忙地有序,每个人的面孔都写满了无奈。祁凛冽放了一首歌,车开得很缓慢,他说:很多事情,自己消化掉之后再抬头看看,太阳还是一样升起。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去沮丧。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感觉到决痛难当,瞬间化作奇怪的感觉,那一刻,她将自己给吓住了。

与森林的感情结束之后,雷多彻底沦丧为一个爱无能患者。

以往她总是以下一任的新鲜来替代上一场的悲欢——这几年,她似乎一直溺在爱恨情愁里不得翻身,而这一次,她却完完全全地沦丧。

她再也起不来了。这一次有点太惨,她甚至感觉到了家国破灭的绝望。感情倒是可以无尽地践踏,而她那点可怜的积蓄所能够带给她的强烈震撼,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换掉了自己的所有电话,甚至她换掉了陪伴自己多年的直发,而烫了一头极其神经质的卷,似爬满了谢落了的牵牛花藤一样地无奈。她总是越来越狼狈,曾几何时,她还是一个精明到水泄不通的女孩,不过几年时间,她沦为一个情商为负数的女人。岁月给予她的,除了越来越难以成全的安全,就是华丽褪尽后的倦怠。

她推掉了一切的约会和一切关怀看顾,她坚持着自己走出来。她不相信她就此会倒掉的,当然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可是她还是一个相当薄情的人,所以,她不会拿着这段屈辱太惩罚自己,不过是一段感情嘛,说忘记就忘记。没什么大不了。

有一天她在洗澡,电话突然狂响,她受不了那样神经地巨大声响,身上的泡沫没有干就跑出来接电话,祁凛冽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今天晚上我要加班到很晚,明天无法接你。你自己去上班吧。

她恩了一声。然后挂掉电话,居然有一些失落,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她每天早上都会不自觉地注意自己的服装搭配,发饰,甚至鞋子是否干净——难道不是为了祁凛冽。

她惶惶地冲净擦干身体,坐在床上发呆。

她不允许自己再次进入无法掌握的境地,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刚才泥沼里爬出来,更重要的是,她再不打算继续那些爱恨情愁的日子继续下去,她希望自己重新开始一种新鲜的生活,看DVD,听法文歌,努力工作,重新攒钱。感情太重,不是她这样脆弱的人可以担负得起的。

可是她真的是太多情的人,经久摔打之际,竟然还会有感觉滋生。这是她这类女子最致命的伤处——即使情伤累累,那被按捺住的情感也会适时地冒出头来,以左顾右盼地姿态只等一个妥当的契机,然后继续朝气蓬勃。

她恐惧而果断地决定,这不是她需要的,她必须要斩断。她不允许自己如此被情感牵得退前倒后,毫无安稳。

她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对她有好感,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女朋友,或者一些暧昧纠缠的关系,更不想搞办公室恋情,甚至,她不可能接受自己搞姐弟恋。他是真的很阳光,也真的很可爱,可是,她真的无力再次加入那些轰轰烈烈的状况中去,她真的已经崩溃了。

这样的决定一旦产生,她突然变得坚强起来。

以加班为借口,她错开了和他来往的时间,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蓝山。

蓝山不是咖啡,而是蓝山。

第一眼看到蓝山的时候,雷多就想大哭一场——为什么蓝山与那个将她坠入地狱的森林,是那般地眉目相似呢。

认识蓝山也有些意外。

那天雷多一个人落魄地走路去乘坐地铁,然后一个背影呼啸而去,她几乎立住在那里——那不是失踪多日的森林?这一个发现令她万念复苏,她甚至动了报警的念头,后来她跟踪那个男人出了地铁口,一直走了很远,男人停在一个报刊处买了一本军事天地。她马上明白了此非彼人。

森林是一个不可能对军事有什么兴趣的男人。

不光是军事。她不知道森林对什么感兴趣,后来她认为,他是一个诈骗成性的男人,他所精通的,是如何以纯良的面目欺诈良家女子,而不露痕迹,并且,遁地无踪。认识他那么久,连他身份证都没有看过,她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这样精通诈骗的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相了吧。

她在认定了他不是森林之后,茫然地转身离开,他却跟了过去,眼光锐利地问:你跟踪我?

雷多站在了这声询问里,她回过头来,缓缓地看着那个复制面孔的男人说:是的。我以为你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他尴尬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对不起,惹到了你的伤心。

她无法控制内心的狂劣情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似乎这几个月的隐忍,委屈,忍耐,消解,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一股脑地绽开在他的面前。

他是蓝山。

一年前,森林让她有了多少的欢笑。而仅仅半年的欢笑,是用几个半年的艰辛来换取的吧,她已然支持不下去,蓝山那天带她一起去吃饭,陪她一直到天很黑,那天他们一直走路,穿越了小半座城那么远,直到脚跟酸痛,她没有向他倾诉那些过往的琐碎,她只是来来回回地说,我再也不会恋爱了。

这句话在她认识蓝山的第二周终于变成一句废话。

是的我又恋爱了——雷多神情涣散地抽着一支烟,她看到祁凛冽直接的眼神就这样毫不客气地袭击来。

雷多补充地说,很变态的,跟上一个男人,几乎一个系列的相貌。180公分,单眼皮,尖下巴。薄情的样子,早晚是要给我伤害受的。

祁凛冽欲言又止地笑了笑,然后说:我当真以为你如你所说的,抱定了独身的信念。

雷多说,我这样的女人,多情到泛滥。我拿自己没办法的。

祁凛冽说,好吧。那么祝你好运。

他别过她,低头向办公室走去,她突然感觉眼睛酸涩,她是伤害了他吗。只是,如今都是错。她不知道她和蓝山会走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她似乎天生是折腾的命运,势必将自己搞到精疲力竭的境界,也还是要继续。

这次她决定顺其自然。

和蓝山的见面始终是尴尬的,因为她总是在患得患失的状态里将他想象成另外一个人,每当想到关于那个人的卑劣的行进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一种即将蓬勃喷泄的仇恨钻出平静的身体,而将之粉碎。

后来在一次吃饭的时候,这样的情况终于爆发。

似乎开始还是一直以来看似的平静,因为某一句话的火线,终于点燃了火苗,这一枚炸弹,如同闪电一样迅速地爆在他们面前,雷多一大杯酒洒到了蓝山的脸上,带着泡沫和愤怒,以及长久以来积聚的扭曲的恨意,在这一刻充分得到缓解。然后她在蓝山的凝固里决然离开,他转身追了出去,她疾步地奔跑着,用尽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就像往仅存的有阳光的方向奔跑,是的,逃开他就有了阳光,逃开他就有了希望,她必须逃开……

最后她躲在了人流如织的一个街楼的报亭,浑身发抖地抱住了头,在此起彼伏的翻书的人们的胳膊缝隙里,她看到他一脸愤怒地左右寻找。他一定是要扭住她的胳膊,所有伪装的君子相全部都会瓦解,她太知道他这样的男人了,狠毒而且自私,一旦有了利益作祟,一切的恩情全部付之一炬,他在乎的,是能否获得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她视如珍宝的情感——不对。他是蓝山,不是森林,她怎么可以将那些怨恨就这样发泄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他真的是无辜的。也许他会目光凝重地看着她,为她擦去眼角还残留的眼泪——当然,一切都不知,她已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搞糟了一切。

她跌迭撞撞地往回走去,嘴里还在念念叨叨,后来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祁凛冽的声音从那边响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非常懊恼地支吾了几句,然后挂掉电话。她不能再荒唐下去,即使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也不允许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态在他面前。

她是在拿着一个人的伤去报复另外一个人,又妄图在第三个人那里找到安慰。

她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清醒地厌恶着自己。

公司接了一大笔生意。上下左右忙碌不堪,几乎忙到颠倒日夜,她无比麻木而又机械地做着她那些趣意盎然的东西。当脑子全部被占据的时候,她觉得分外开心,因为不用去思前想后,难以释怀。

就这样一周过去,有一天,她去咖啡室去休息。却迎面见到祁凛冽。依旧微笑堆积在嘴教的招牌式表情。她想起自己尴尬的投奔的心情,顿时觉得萎靡下去——他定是看轻了她的吧。她怎么会如此地不正常,她什么时候可以像他那样,健康而茁壮地生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感情,也会抱怨工作或者人情,但是永远可以均衡自己的情绪。

她不是不想那样的。她没有什么野心,她唯一的狂想便是徒步走天涯——这最多算是少女时代遗存的一个美好而浪漫的理想而已。只是她所历经的每一步,都那么难,难到她的天真在挫折里一步一步妥协,直到现在这个糟蹋的样子——换了是她,也不肯接受这样斑驳的女子进入自己的生活和视线吧。

她对他笑了一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礼貌地回以微笑,然后更加小心地端着咖啡走出门去,一样地谨小慎微,她似乎听到祁凛冽低声地喊了她一句,她定了一下神,佯装不知地走了下去,脚步是轻松而坚定,正如她现时要求自己的境界。

是的,生活毕竟不是小说。她要求自己轻松而坚定。倘若无情感护身符,那么不如不涉足其中,虽然会有一些空闲之外的寂寞,却也强过身心具损的残烈。

至少,她可以保持平静。这是多么地难得。

生活毕竟不是小说,于是,雷多就这样按照自己设定的步伐走了下去,眼盲耳盲情感盲,只一心用在工作和画上,她在很快的时间内夺得了一个公司内部设置的优秀表现奖金,拿了几个月薪水后,交纳了房租,把冰箱里塞满了备用食品,买了一台新的本机——一切就是这样泥泞中奋力挣扎着站起来了。

有一天,公司的派对,她跟大家一起跳舞,猜谜,玩得不亦乐乎。

祁凛冽也是一样,他永远会是派对之星,那样多的女孩子都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如她初见的印象一样——一个单纯而又灿烂的太阳,他与她毫无交界,他张望于白天,而她永远徘徊在深夜,她羡慕他的光芒,他却无法了解她的漆夜,孤独的,小心的一点光,只照亮着自己的周遭,世界太庞大,她无力去翻滚,只好幽暗地,只照到自己便好。

她庆幸自己及时地掐灭了那已经蠢动的欲火——她对他是有欲望的,一种原始的情感的欲望,干净而美好——与他相爱一定是干净而美好的吧。或许他可以带她走出一些泥沼——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她将他一并拉入不见底的深渊,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如果遇到他,是在她水草丰美的年代。那么一切又会是怎样。

她叹了口气,不由地想起那个崩溃的电话。其实人生都是有某些意外的可能组成。比如说。那天,如果他顺着她的哭泣找到了她,也许她会毫不犹豫地奔赴他的怀抱,将委屈和恐惧一并交付他,她知道他一定会给她温暖的回应,只是,这温暖的片刻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然是破灭中的城池,远看近看,都如一片废墟,她不可能再复原了。

她在喧嚣里悲伤得不能自己。

她看似繁花似锦,美好而又年轻——是的,至少她还年轻着,并有着坚强的信念和谋生能力。幻灭的还可以重新再来,只是她的心内,已经被感情扫荡到千疮百孔,这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她缓缓地起身,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退却。她不要别人看到她心底泄露的悲伤,她要自己一直那样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得完美着。

早春的北京街头还有一些微寒,她紧了紧领口,一阵放肆的风趁机钻了进来,她周身都感觉冰凉,挥手拦了一辆TAXI,面无表情地讲出目的地,并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此刻,她如同这个城市里任何一个疲惫而又精明的OL一样,迎着霓虹和人潮回家,工作很辛苦,情感无空闲。

红灯的时候,她偶一睁眼,似乎看到了一双男女恩爱地携手过马路,男人的眉眼似曾相识地熟悉,她不禁起身往前方看了看,不会这样地巧,那是蓝山吗?抑或是失踪了的森林?那些给过她生命里一些意外又扫荡过她灵魂的人——是谁都不重要了,雷多从来不知道时间是这样地厉害,当她再次站起身来,再次重新将失去的捡回,那些看似深刻入骨的仇恨,竟然变得如此无足轻重。

她嘴边轻蔑的一个笑——那个傍身的女子衣着竟是如此地卑俗。或许那才是与之匹配的最佳人选,有时候,放手真的不一定不是一种福份。倘若真的伴随这样的男人度过一生,那真的是最可悲的事情了吧。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祁凛冽的声音就这样入耳:雷多,你究竟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轰隆的狂流就这样击溃雷多所有筑起来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堡垒,雷多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超越凡俗而凌驾于情感之外,仙一样地无忧地生活了。

她握着电话,发现这样多的隐忍,不过源自这样明确的等待,原来,她一直是在等待着祁凛冽的,也许从她第一次泼溅他的洁白开始,而她原来暗自里的恐惧和逃避,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绝堤。

她握着话筒,再也不肯承认自己的坚强,只消片刻,她融化为一片药,似乎是在为自己治疗那隐藏不见的悲伤,她终于等到了他——她一直是在等待他,她的伤害,她的轻率,原来都变成了对这一刻,这一句话,这一声问候的等待。

她早料到自己是情感丰富的女子,那一切的稍歇不过是下一次真爱来临的不应期,只消这边光芒一闪,她即刻全盘瓦解。她再不想什么纠葛,不想什么伤害,不想什么绝决,不想什么防备——该来的,就这样一切来吧。最差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重新开始。

她在电话这边,放肆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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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来到异世,一步步爱上年轻的教授,但他眼里只有红和绿,爱情如此令人痛苦却欲罢不能1988.5.2,西弗勒斯斯内普对着哈利波特说“look..at..me”一代蛇王一生画上了句号。这个油腻腻的老蝙蝠一生都困在自责和对莉莉的爱中。“西弗勒斯,如果我能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你希望这个愿望是什么”“我想要爱”“好的,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