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滕的眼眸，不再是那种属于神特有的金色，而是闪着血红光芒的诡异红色，邪气而黑暗。
虽然他的嘴角还是噙着那抹笑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邪魅，就连他的话语之中，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邪邪的气息。
“怎么？不认识我了？”
祁滕伸出手欲抓住我，我却因为他身体内发出的那股阴冷气息而莫名后移，祁滕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突然问道。
祁滕以前穿得都是一尘不染的白锦华服，面前的这个人，却穿着一身黑底金纹的衣服，一股强势的王者气息。
我并不懂什么是害怕，我也并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这样陌生而熟悉的气息，让我不自觉产生犹豫。
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渐渐泛起的一丝柔光，我终于试探性地向前，如漂浮的羽毛般若有如无地触碰眼前这双精致修长的手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特殊的暖意。
没错，祁滕是真得回来了，我的日子又不再冷清。祁滕仍旧每天来找我，跟我说话，给我弹奏乐曲，时不时像对待心爱宠物一样抚摸一下。
虽然能感觉到他身体发出的那股阴寒邪气，但我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和祁滕在一起的时光，会让我觉得轻松自在，仿佛一种深埋在冰冷金属下的什么正在被点燃，那逐渐苏醒的情愫，带着暖暖的温度一点点蔓延全身，让我懵懂而触动。
那是的我，还理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是隐约觉得可能是喜欢，又可能不是。因为，如果说是喜欢，我为什么没有像那些女天神那样，一见到祁滕就发出十个太阳那么炙热的光芒呢。
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烦恼，对于不知死亡是什么的我，也从不会对未来有什么要求。虽然外表不断发生变化，我自始至终都是那块无欲无求的石头。
在我看来，不管祁滕在或者不在，日子都会不咸不淡地向前移动，我永远也不可能去明白那些刻骨铭心爱痛伤离。
当然，虽然我有时会觉得，有祁滕的陪伴，我好像会更舒心一点。
我以为祁滕回来了，所有的一切也就回到我们认识的那三年，却不知，其实一切都在悄然变化。
一晃，又是一个三年。
即使我仍旧终日呆在中庭大殿不出，还是能感觉到殿外那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我隐约能猜到，帝颛顼在任这几年，将黄帝好不容易建造起的安平三界弄得乱七八糟，不光是人，连某些神都觉得忿忿不平。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无论是人，鬼，神，兽，他们似乎都比较喜欢压抑自己的情绪，等实在压制不住了，才会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而帝颛顼，就不幸成了被抨击目标。
大概是为了平息宇宙中不断蔓延的怨气与怒意，帝颛顼突然宣布要退位让贤了，新帝自然是从他那些儿子中选。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把这与我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选任下一届继任者的任务推到了我身上，理由还颇为冠冕堂皇。说我是黄帝帝留下来捍卫天界的神戟，只有得到我的认可，才能成为合格的帝位继承者。
而帝位候选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祁滕，另一个是他那个我从来没见过，却又声名远在的哥哥，芕飖。
帝颛顼还说，我选定谁，便要一直衷心追随他，与他一起好好打理这三界。
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帝颛顼眼里闪过一些奇怪的亮光，而周围那些听到的神臣眼中，似乎也闪过一些奇怪的光芒，像是鄙夷与不屑。
我不明白他们的表情，也无心探究。我只是觉得，既然选定了谁就要跟着谁，我自然是要选祁滕了。
然而，一切的变故，皆因那晚而起，那也是我第一次见芕飖。
祁滕还是像以前那样，跟我说了一阵话，话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对即将进行的帝位之争却只字不提，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相比其他神的紧张，他似乎过于淡定了。
那是的我，还不知道，这世界有种东西叫做自信。
祁滕走后，我静静立在宝座一旁，毫无目的地扫视周遭，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打量什么，在这座中庭大殿呆了这么多年，如果真是想看什么的话，连金龙柱上的龙须都会被我看出个洞的！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因为这样静默不久后，大殿的门就又会被打开，祁滕便又会出现，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
咯吱一声，门又响了，我奇怪地看向门口，祁滕怎么又回来了呢？
等那身影逐渐靠近，我才后知后觉，他不是祁滕，走路的姿势不像，步伐的轻重也不像，连行走间的气息都不一样。
等我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外表看来，是个不比祁滕丑的美男，尤其是那身暗金色的华服，平添一种凛然威武的气势。不过，可惜他的本体也是只奇怪的兽体：似曾相识的四张脸，庞大身躯上四片巨大的翅膀。
对了，他一定是那个传言中神力强大的芕飖。
知道了他是谁，我就更没一探究竟的兴趣了，继续漫无目的地看向周围。自被从一块石头炼制成一把兵器后，我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常常选择自动忽略。
“果然，只有他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吗？”
淡淡地带着莫名情绪的声音，我听到了，却没当回事，本来就与我无关嘛！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一双冰冷的手就牢牢握住了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除了祁滕，我似乎会下意识抵触其他陌生的触碰，更何况，他的手还是冰冷的。
我剧烈的振动，发出刺耳的金属嗡鸣。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祁滕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听到祁滕的名字，我有一瞬忘却了挣扎，却在转瞬间小小施了点灵力，让那双握着我的手自动放开。
芕飖轻轻一笑，他的笑声如他的手一样没有温度。
神与人的后代，不会像天神那样拥有长生不死之躯，也不会像人那样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他们的死期真得是天命在控制，死期一到，便真得会消失地干干净净，用不能复活。虽然从未想过去探究祁滕为什么会回来，但芕飖这么一说，我却莫名地冒起一点小小的好奇。
我静静地立在一旁，芕飖也不再靠近，似明白我的意思般娓娓道来。
原来，祁滕是真得死过，而且，现在的他，也未必就是活的。
虽然只是在被当做兵器时跟鬼族接触过一点，但我也知道这是个邪恶的族类，漆黑的躯体，连血液都是黑的，闪着嗜血欲望的红色眼睛。
本来他们是个早该被毁减的族类，但当年阪泉之战中，鬼族出了十万大军，帮助黄帝打败了炎帝，所以，他们得到了黄帝的承诺，在这三界之中，占有了一席生存之地。
当黄帝统一宇宙之后，害怕鬼族闹事扰乱天界和人界的秩序，他在东海朔山上一株覆盖三千里的大桃树边设定了出入阴阳界的鬼门关，将所有的鬼族都关在里面。由神荼，郁垒守卫鬼门关，不准鬼族走出鬼门关。如果有哪只鬼敢逃出在人间作乱，便会被芦苇索捆住喂老虎。
时间一久，昔日的鬼族逐渐被遗忘，就连人类都已经忘了，三界之内，还存在这个叫鬼族的族类了。
但是，鲜少有神知道，被压制了这么久的鬼族，依然能存活于这三界之中，是因为，他们拥有一颗支撑他们族类命脉的宝物——鬼丹。
而祁滕之所以能活过来，也是因为，帝颛顼夺取了鬼族的鬼丹给祁滕服下。
因为祁滕拥有一半神的血脉，所以他不但压制住了鬼丹的邪气，而且还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内部构造。他不再是那个半神半人的羸弱躯体，他可以随意修习那些高深的神术，他已经拥有一副强大的身躯，他额头那变色的火焰和血眼，便是最好的证明。
听完后，除了有种“原来如此”的小小感悟，并无太大感觉。这个芕飖还真是奇怪，大半夜的，就为了跟我说祁滕是怎么复活的。
芕飖轻轻地笑了，我能体会到他那笑声中的意味。他是除了祁滕外，第二个能了解我说什么的。
他说：“你以为鬼族真能那么容易就被异族夺了命脉鬼丹？”
那不然呢？鬼丹都已经被祁滕服下，还能有假吗？
芕飖突然把头逼近，我发现，他的眼睛也是金色的，和祁滕从前的眼睛很像。
“鬼族被夺取鬼丹后，所有的鬼族都变成了无实体的烟雾状，鬼门关，已经无法关住他们了。”芕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而且，随着祁滕的越来越强大，他体内的鬼丹会跟着越来越强大，鬼族也将越来越猖狂！”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已经有鬼类已经逃出鬼门关去人界作乱，虽然暂时还能被压制住，一旦祁滕坐上帝位，鬼族就会真得猖狂起来，到时，三界又将是一片混乱！”芕飖说这话时，脸上一直是一种淡淡的严肃。
什么三界混乱，帝位之争，我都没有兴趣，我会选择祁滕，只因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我想跟他呆在一起。
所以，我选择继续无视眼前这个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