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儿童小说创作
一、儿童小说的特点
儿童小说是指根据少年儿童的生理、心理和审美特点创作的，少年儿童感兴趣、易于接受、有助于他们健康成长以及他们有能力接受的小说。它的主要读者对象是小学高年级和初中学生，即10～15岁的少年儿童。因此，有人主张把“儿童小说”称为“少年小说”。从少儿认知发展的角度去考虑儿童小说在主题、题材、人物、情节、语言等方面的适合度与相关性，就形成了儿童小说的特点。
（一）明朗而丰富的主题
由于儿童小说的特定的读者对象是少年人，因此，它要求有一个比较明朗、积极的主题。青少年时期被心理学家称为“人生的狂飙期”，是独立性和依赖性、自觉性和幼稚性并存的时期。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成长与存在，但又处处受到传统及长期权威的束缚而无法独立，因此，为表现自己已长大，常有叛逆性行为，甚至误入歧途，接受不良影响。为使少年领悟人生真谛、把握人生方向，作家应以感性的笔调，描绘少年们纯真的心灵、欢乐的生活、奋发昂扬的精神、艰苦奋斗的过程，以及面对现实社会的各种挑战，通过文学形象启示少年们迎接未来艰苦岁月的历练，生动具体地呈现出鲜明的积极的人生化倾向。如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小抄写员》就表现了一个名叫叙利奥的12岁孩子默默地替父亲抄写，跟父亲一起在凄苦的生活中相依为命、心心相连的真挚感情，对净化少年小读者的心灵、陶冶其道德情操起到了积极作用，主题鲜明，相当感人。当然，我们所说的“明朗性”，并非主张提倡“一个故事含一个教育意向”的模式。它要求作家通过具体、生动、可感的叙述，把自己对生活的理解、认识明确地传达给少儿读者，而不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当然，随着少年儿童对成人世界有意无意的感知增多、加深，儿童小说对少年儿童由此产生的欢悦、痛苦、矛盾、烦恼，甚至困惑与迷茫等思想情绪不能忽视，应该在更深的层面上表现少年生活的复杂与丰富，引导帮助少年儿童认识、理解迎面而来的各种事物，使之具有较强的社会生活能力。尤其是当代少年儿童的智力、思维已大大超过了以往任何时期的同龄孩子，他们的鉴别力、审美需求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基于这些，我们在要求明朗性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其主题的丰富性，适当追求意蕴的丰富、题旨的多义。我国新时期就出现了不少追求主题丰富性的优秀儿童小说，如常新港的《独船》、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丁阿虎的《祭蛇》等优秀儿童小说不仅有深度而且内涵丰富，值得咀嚼回味之处很多，也很难用某一句话来概括它们的主题。这些作品就具有主题丰富性的特点。而这类作品受到少年儿童的欢迎与喜爱，正好说明儿童小说创作，尤其是主题的提炼、形成、确定，不应以某种固定的模式加以要求、限制。无论是简明、单纯、集中的主题，还是含蓄多义的主题，只要健康有趣，能在少年儿童成长的不同阶段产生积极效应的儿童小说，我们都应肯定与欢迎。
（二）健康有益的题材
儿童小说的题材很广泛，在一定意义上，它是无限的。不同时代、不同民族国家的少年儿童生活乃至成人世界的许多方面都可进入儿童小说。中外儿童小说写及的题材极其广泛，有的反映革命年代随父兄参加斗争的少年儿童生活，有的表现处于社会底层儿童的生活状况，有的叙写儿童成长过程和他们之间的友情，还有的描摹内心活动斗争变化的。此外，还出现一批从成人生活中选取题材，深受小读者欢迎的作品。新时期以来，儿童小说还出现了表现当代少年儿童的自主意识、胆略、渴望理解的题材选择，也有些作家竞相选择表现少男、少女青春期心态的题材，传统题材领域得到了大大的拓宽。由此可见，儿童小说所选题材之广，反映的生活面之宽。但是，由于文艺作品尤其是叙写少年儿童自己的生活或他们极为关心的事件，或表述他们的心理情绪、感受的儿童小说，具有强大的塑造灵魂的作用，我们作家们面对思想不成熟、生活阅历浅、分辨力差的少年儿童必须坚持健康有益的选材原则。我们不能因为强调创作的主体意识而忽视对进入儿童小说题材的筛选、去伪存真的工作，不能把那些适用于成人小说的题材原封不动地移进儿童小说。如复杂的爱情故事题材，表现变异心态、阴暗心理的题材以及一些作家热衷描摹的所谓人的兽性等题材，显然不能进入儿童小说，至于那些污秽、低级、恐怖、凶残的题材，更不能被儿童小说容纳。这是每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都必须十分关注的“儿童不宜”的问题。关于如何把握这个分寸，高尔基说得好：“放在首要地位的不是在小读者心理灌输对人的否定态度，而是要在儿童们的观念中提高人的地位。不真实是不对的，但是，对儿童必要的并非真实的全部，因为真实的某些部分对儿童是有害的。”为此，我们在选材时，一定要根据这个原则认真进行筛选，保证所选入的题材对少年儿童健康有益。
（三）生动曲折的故事情节
任何小说都有一个故事面。正如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说：“我们都会同意小说的基本面即故事。”小说因为有了故事就变得精彩起来，提高了小说的可读性；因为有了故事，小说才容易流传，为更多的人所喜爱；因为有了故事，才能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小说不同于一般文学作品，就是因为它不是以直陈的手法来表现作者的思想、作品的主题，而是以“侧笔”借故事和人物来表现的。
小说里的故事经过精心编织，溶化为情节。编故事需要有技巧，也需要想象，生活中平淡无奇的事，到了作家笔下就变得非同寻常，生活中许许多多的细节，集中到一起或安排在一个人身上，就会变得妙不可言，小说家的基本功是少不了编故事的高超技巧与非凡想象力的。
儿童小说更离不开故事。由于少年儿童具有追求新鲜事物、活泼好奇的特点，这就决定了少年儿童读者对充满情节趣味和强烈故事性的作品始终怀着极大的热情和兴趣。因此，儿童小说一般都讲求情节的曲折起伏、引人入胜，故事的发展往往也出人意料、新颖奇特，深深地吸引读者。只有这样的儿童小说，才会得到广大少年儿童的喜爱。如前苏联作家班苔莱耶夫的《表》这部中篇小说的情节就很有特色。故事按事件的发展顺序叙述，因作者巧于编织选择，全篇安排得生动曲折，波澜起伏。小主人公彼得是位失去双亲的流浪儿，生活使他走入歧途，沾染了不良习气。一次，他因偷面包又被送进警察局，在禁闭室内他骗取隔壁一个醉汉库德雅尔的金表，于是围绕金表的得失展开情节。他在被送往少年教养院的途中，借机逃走，又因寻找丢落的金表而“撞”上警察，只得老老实实地去了教养院，随后他藏金表、患肺炎住院、当班里总务组长……他终于变成了一个爱劳动、诚实的少年。最后把金表亲手还给了库德雅尔的女儿——娜塔莎，生活使彼得成为一个新少年。引人入胜的情节有力地表现了作品的主题和人物性格。为此，我们编织故事情节时应注意两方面的问题。一是巧妙地运用悬念。恰当地安排悬念，不仅能紧紧抓住小读者，还能增强作品的感染力。如管桦的《小英雄雨来》，在写了雨来游泳本领很高、上夜校读书、掩护区交通员、与敌人斗争等情节之后，扁鼻子军官突然下令枪毙雨来，情节骤然紧张，随后又从河流上传来了枪声，这时芦花村的大人、孩子，包括李大叔在内都以为雨来被敌人打死了，正在大家一片哀叹声中，突然发现雨来从水中冒出来，游出水面，显得若无其事。如此安排，就具有强烈吸引小读者为小雨来命运担忧的悬念效果。二是故事情节发展应迅速、快捷，主线清晰、突出，节奏加快。如前苏联作家雷巴柯夫的破案惊险小说《短剑》就是围绕着米沙和他的伙伴们揭开短剑秘密的故事，精彩地描绘了少年们与隐藏的民基特斯基匪徒机智地周旋，并最终协助新生的苏维埃将匪徒一网打尽的一系列曲折而又惊险的情节。主干部分大都紧扣中心事件的进程叙写。尽管小说中也展现了米沙和他的少先队初建时期展开活动的情形，也描写了对街头流浪儿的改造和对错误思想行为的斗争等多条线索，但米沙和他的伙伴们寻找剑鞘、揭开短剑秘密的主线贯穿始终、一环扣一环、步步深入、进展迅速，紧扣少年读者急于探求、了解短剑秘密的阅读心理，引人入胜。只有做到这两点，儿童小说的情节才会曲折生动，又引人入胜，产生令小读者非得一口气看完而欲罢不能的艺术魅力。否则，枝蔓横生、线索过多，易使儿童心烦厌倦，甚至失去阅读兴趣。
（四）鲜明典型的人物形象
小说是主题、故事、人物三者的一种组合。其中主题是抽象的，它只是一种思想、一种精神，没有人物和故事的助力，便无以表现，而故事虽然作用很大，但它必须借助人物来推动，借人物的操纵和驾驭而进展。小说家刻画人物就是创造人物的性格，通过生理的、心理的、社会的因素，通过人物的思绪与活动、情节与对话，呈现出活生生的与众不同的性格，它关系到一部小说的好坏与深浅。关于这点同样适合于儿童小说创作。一般来说，没有成功的人物形象，儿童小说就无法传达作者的意图，映现特定的社会生活，势必减弱或失去审美价值，也难以发挥潜移默化的作用，引起反响或共鸣。因此，刻画个性鲜明，能映现时代本质特征的典型人物形象就成为儿童小说的首要任务。中外儿童小说创作的实践已经证明了这点。那些优秀的、艺术生命力不衰的儿童小说无不是以鲜明的典型的人物形象感染读者的。如契诃夫的《万卡》中那渴望爷爷来解救自己，备受店主摧残虐待无处投诉的小万卡；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中那公然轻蔑传统势力，不屑于当少爷受束缚，追求发展个性自由的汤姆；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中敢于揭露生活中的丑恶，敢于摆脱习惯势力，宁可不要“三好学生”之名也要穿红衬衫的女中学生安然等。这些人物形象都表现了不同时代、不同社会少年儿童的愿望、追求和具有反叛意识的行动，是一定时代本质的观照，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引起了少年儿童强烈的共鸣。
儿童小说应以塑造少年儿童形象为主，这主要是由儿童文学主要写儿童，读者对象主要是少年儿童这两个因素决定的。只有这样，少年儿童在阅读这些儿童小说时，才会直接从小说人物身上获得审美观照，加之是同龄人，读来会倍感亲切，很容易产生由此及彼的联想和情感交流。对此，大量深受儿童喜爱的儿童小说就证明了这点，如《小胖和小松》等。对少年儿童形象，我们常常把他们分为正面形象和反面形象两种类型。长期以来，我们主张儿童小说应以正面形象为主人公，甚至强调到脱离生活的程度，这就必然影响儿童小说美感形式的创造、追求及其生命力。其实，随着人们思想认识、文学观念的变化，尤其是儿童观、教育观的变化，我们无须规定或限制儿童小说人物必须以什么样的形象为主。正面形象可以作为儿童小说的主人公，对少年儿童的健康发展能产生良好影响；顽皮、勇敢、不失童真或受环境污染思想蒙上尘垢、甚至缺点突出或曾经失足的少年也可以成为主人公。只要作家把他们塑造成活生生的少年儿童，就能具有美感作用。如张天翼的《罗文应的故事》中的罗文应就是一个有缺点的六年级学生，其主要缺点是贪玩，意志薄弱，不能管束自己。小说主要叙述他在老师、同学以及解放军叔叔的关心和帮助下，如何改正缺点，加入了少先队的故事，深受少年儿童的喜爱，产生过较大的影响。因此，我们在创作儿童小说时应在塑造少年儿童形象上花大力气。那么，我们怎样才能塑造好少年儿童形象呢？
首先，必须坚持现实主义原则，从生活出发，刻画真实可信的小主人公形象。我们不能脱离实际、任意拔高，塑造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神童”；也不应忽视今天少年儿童的特点，故意夸大他们的幼稚面，以致把他们写成比生活里的同龄人还稚嫩的骄娇少年或儿童，让人无法接受。我们要努力写出不同环境中、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防止雷同。如胡奇在《五彩路》中就传神地描画了三个同龄、同村却因境遇不同性格迥异的藏族少年。曲拉是农奴的后代，父母均被农奴主杀害，由一位善良贫苦的相巴芝玛抚养大，他沉静、好思、坚定、勇敢，具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他是这支探险队的组织者，在他的带领下，这支探险队终于如愿以偿。几年后，他成为雪村第一个解放军战士。而丹珠则细眉长眼、活泼天真，体内流动着曾抗击英帝国主义侵略者的祖辈的血液，他向往像爷爷那样勇敢，在探寻路上，他用爷爷传给的刀砍死了独眼恶狼，保护了伙伴。桑顿则是在奶奶的宠爱下长大的，虽略显娇气，心地却与同伴们一样纯洁善良，具有金子一般的心。这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性格特点。他们思想性格的演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西藏社会的发展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