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以后不够用,公主还特许若采和其它几位宫女去御花园采集桃花,由于快接近四月了,桃花谢得满地都是,只有比较僻幽冷清的暗处还开着,若采和大家趁着仅剩下的花期每天拼命采集着,落在比较干净的地方的桃瓣就捡了起来,拿回阁以后先用清水洗洗,再放在通风处阴干,一半干花瓣捣成粉末,放进瓷器中备着,一半干花瓣留着每日泡茶。
虽然,每天累得汗流浃背,可是只要公主开心,不再挨她骂,大家忙得也不亦乐乎。
顿时,昊国后宫中一时成了“杭州桃贵”,赫然当时洛阳的一派“洛阳纸贵”景象
若采奉公主之命给其母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送去桃花脂,脚刚一踏进那朱红色院门,不禁倒吸一口气!
春风轻拂,莺语烂漫,蜻蜓翩翩枝间舞,蝴蝶款款花飞坞。
红露滴滢,悠绿碧草,阵阵香气暗袭人,水榭楼台参差影。
景动弦心勾人心,宛若走进仙境,僻深幽远,华美而恬静,有如“天上人间”。
这就是东宫,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人间天堂”。
为己私欲,不知有多少文武高官不惜散尽千金送出如花似玉的女儿,也不知有多少无辜良民百姓成为权谋诡计斗争中的牺牲品。
为了站稳脚根,后宫嫔妃不惜使出浑身解数争风占宠,不知有多少曼曼妙龄白白丢了花一样的性命,更不知有多少无辜冤魂血溅龙床寝榻梦。
东宫分为中宫和侧宫。
中宫,皇后娘娘的寝宫凤庆宫。
侧宫,太子殿下的寝宫清泉宫。
凌肃庄严,高雅堂皇,腾龙绕柱,虎啸生威。
赤金猊鼎,麝香熏醉,玉瓶银盏,珠帘悦耳。
鹅黄幔纱,柔软轻动,浮起细落,飘飘袅袅。
这就是皇上亲手赐予手执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金印紫授、统摄皇上六宫粉黛、掌控并管制后宫三千佳丽的生杀大权、母仪天下的当今皇后娘娘的寝宫凤庆宫。
若采跪倒在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起凤椅上的杨皇后。
头戴华美的九龙四凤冠,其上镶嵌大小花枝,身穿绯红菱缎裁制的百褶袆衣凤裙,裙摆一圈镶有三棱金片及圆碎细珠,腰佩玉绶环双佩。
粉黛秀娥,浩眸韵飞,青丝如云,雍容华贵,珠光宝气,光人。虽已年近四十,却依旧容颜未衰,风华绝色,犹似那月下貂蝉,浣沙西施。
尽管从若采进寝殿开始,她脸上一直挂着温莞煦笑,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那份沉稳老练,肃穆严谨,镇定冷静。
在得到应许后,若采站在一侧,抬起头正视她时,皇后那张和煦淡笑的脸刹那一变,血色尽褪,单手无力的撑头软靠在凤椅的薄金扶手上。
仅仅是那瞬间的失态,很快便收起,神情自若中暗藏几分凌厉,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又恢复脸上。
“你哪年出生的?”若采对于皇后娘娘刚一开口,不问来凤庆宫所谓何事,也不问在哪宫当差,更不问姓名及家什么的,只问出生年月很是奇怪,但也没去细想。
“回娘娘,奴婢戊辰年出生。”当年娘虽然不知她具体出生哪一天,但哪一年是绝对错不了。
“戊辰年!”只见她喃喃自语,一直微笑的脸又猝然一变,瞬间僵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若采,惊奇的眼光在若采身上游走,上下打量着。
“你娘叫什么?”双手微抖,声音有些嘶哑的问,声音虽不大,但在安静的寝殿上响起,回音一波一波来回飘荡。
“回娘娘,奴婢娘叫……”若采犯难了,不知说那个娘的名字,亲娘的名字一时还不能说,关系到家仇,自己也还要隐名埋姓,查找自己的身世之谜,养娘的真名更不能说,当年养娘改名字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
想到这里,若采心虚小声地说,“我娘叫温玉。”
“温玉!”虽然声音很小,但是皇后还是听见了,只见她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最后隐遁在唇中,闭起了眼睛软软地倒进了凤椅里,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好像在回忆什么,又一时回忆不起来。
好一阵子沉寂,终于,她睁开了迷离的双眸。
“你是哪阁的奴婢?”平淡地问,倒在凤椅里的头还是没离开。
“回娘娘,”若采恭敬地说道:“奴婢柳芳阁芳菲公主身边的宫女,奉公主之命给娘娘送桃花脂而来。”
“你难道就是哪位会自碾桃花脂的宫女?”倏地弹起,又一阵惊奇。
“回娘娘,”若采淡然答道,“正是奴婢。”
不知她是惊奇戊辰年还是惊奇桃花脂,只见她双手紧抓住扶手,手指关节浅浅泛白,圆睁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若采,又是一阵久久的沉寂。
若采的双腿早已经站得酸疼麻木,身子也已经僵硬,地面的冰凉感传遍全身。
安静的寝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微微的喘气声,清晰无比。
清风轻轻地吹拂着软纱,飘逸曼醉,猊鼎里的麝香烟雾缭绕,随着风的方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太子殿下驾到!”突然,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寝殿的沉寂。
若采调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大踏步走进殿里,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太监侍卫。
眼前这位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所出的亲生儿子!只见他:
面如冠玉,粉雕玉砌,萧雅剑眉,双目俊美,眸若深潭,皓齿朱唇,头顶金凤五祥朝阳金珞,长长的发丝垂下,随风飘逸。
一身淡黄色华袍灼灼生辉,飘逸皓然,气宇轩昂,龙章凤姿,神仪明秀,腰佩金绶环嵌珊瑚双佩,手戴青玉扳指。
举手投足皆傲威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年纪轻轻眉宇之间透着王者气派!
令人只可远观,而不感亵渎。
若采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太子殿下好像也没注意到旁人,或者已经习惯母后寝宫来往人无数,更何况婢女奴才打从小皇宫满眼都是。
脚步径直走向皇后娘娘凤椅前停住,双手拱起,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儿臣参见母后!”太子殿下醇厚的声音给萧瑟凌寂的寝殿带来一抹暖阳春色。
“参见皇后娘娘!”后面一群太监侍卫随即也跟着跪下,“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后一见,顿时融融微笑又挂到脸上,款款起身,后面长长的百褶袆衣凤裙尾拖地,下来轻轻扶起太子。
母子俩手牵手,一边谈笑一边走向那紫檀木圆桌,其乐融融。
若采在一边看着这对天伦的母子,顿时感到自己再待下去就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