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整捷舟，搬掉他贪腐路上的绊脚石，谁反对捷舟，谁就可以升官；说自己的竞争对手是捷舟的人，也可以升官。干部们争相往这条路上挤，尤其是有些捷舟关照过的干部，为了表示和捷舟绝裂，不断地用这种方式向旷啸天表示着忠心。可是，不找出几个所谓捷舟的人斗一斗，拿什么表现自己呢？他们搜肠刮肚地搜索着，今天给这个写封告状信，明天给那个递个黑材料，都想通过整人立功提拔，他们把账彻底算明白了，靠这一手晋职，这官来得容易啊！
过去，政治部没有房子，单位没有积蓄，无钱也无地，不少干部住地下室，捷舟千方百计从地方协调来一块地，给机关盖宿舍楼。当时，政治部管施工的行政局长，起早贪黑，四处联络，终于盖起了两栋楼，总共花了三千六百万元钱。这钱，是向雁南回收流失到地方的公司时得来的。政治部有二百多名干部，人人住上了一百六十多平方米的新房子，按理他们要感谢盖房人！谁料，不断有人昧着良心，把行政局长当成捷舟的人批判，反映他盖房中捞了大钱，给捷舟送了大礼，反映他和开发商勾结发财，给捷舟盖了别墅。孟昭方已升任后勤部副部长了，还不忘拿此事向旷啸天表忠心，组织人到政治部反复查盖楼的账目，可惜找不出问题，但又欲罢不能。
捷舟在办公楼碰到孟昭方，把他拉进会议室说：“你负责盖后勤部一栋干部住宅楼，土地是我们自己的，只有五十户，花了一亿两千万元。审计时，你们把门窗、走廊面积全刨掉，每平方米还八千九百多元；政治部有二百多人，没有土地，从地方弄来五十亩土地，盖了两座楼，总共用了三千六百万元，你有什么脸挑别人的刺？现在，这里的地每亩已达一千多万，你知道吗？”孟昭方红着脸走了。
电梯里，正碰上旷啸天，孟昭方顿现一脸愧色，大大咧咧的旷啸天也看出了他的变化，低头问：“怎么了？”
“什么办法都想了，还是没完成任务！”孟昭方不好意思地回答。
“哎，弄不出名堂就算了，按说呢，捷舟他们也不容易，没花一分钱，怎么竟搞来了五十多亩地呢！这里的地价，现在涨到一千多万元一亩了啊！最近有人找我，想买橡山那块地呢，能卖得了吗？”旷啸天瞅了瞅孟昭方。
孟昭方的眼珠飞快地转动，心里急急盘算着：“这可是摆脱审计政治部不力尴尬局面的好机会啊！管他呢，先答应下来再说。”想到这，孟昭方仰起头来，“老板，您放心，这事我来办！”
“这可是个敏感地带，古代曾是皇帝避暑的行宫，前边是王爷的府邸，西边是当今几位大领导办公的地方，在这里建起几十栋别墅，等于盖在了他们的肩头上，你们先论证好，拿出万无一失的方案。”旷啸天顿了顿，又叮咛，“最近，旷成的账上进钱太多，各方都在关注他的钱咋来得那么快，他找了个代理人，名叫俞青，以后签字画押的事，由他出面。”
“俞青？”孟昭方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打了一怔，“甄副总指挥说过，这人是给旷啸天找小姐的，是他肚里的一条蛔虫！”
电梯停下，八楼到了。孟昭方跟在旷啸天身后，走进他的办公室。秘书把一个文件夹恭恭敬敬地放到旷啸天桌子上，旷啸天拿起顺口念道：“山雅冬休处工程计划！”
“首长，那里的地价这两年翻过两番了！”站在桌旁的孟昭方不失时机地点拨。
“噢，那边房价也上涨了？”旷啸天随口问。
“过去两千元一平米，现在卖到两万多了！”孟昭方答。
“嗬，长了那么多啊！”旷啸天放下文件，睁大了贪婪的眼睛，那样子，真像一座金山摆到了他面前，“我家那个臭小子旷成啊，只盯着总指挥部在大城市的这几十块地，咋没想到，边远的南海也会有这么高的房价！”旷啸天叹了口气，若有所悟地站起来问，“对，还没施工呢，能不能插一杠子？这钱也不能让开发商都赚了！”
“是啊！现在哪个首长的孩子不捞啊！这个工程应该有旷成弟一份。”孟昭方急忙表态。
“好，这事交给你办！”旷啸天挥手说。
“怎么办呢？”孟昭方回到办公室，要来山雅冬休点建设方案仔细琢磨，一条诡计在他脑子里萌生了出来。他找到负责这项工程的席局长说：“上头领导介绍了个开发商，要参加这项工程建设。”
“不行啊！部长，这工程已招过标了，中标的东泰公司资质好、信誉度高，我们也早已批过了。”席局长说。
“那不行，领导有意图，我们怎能马虎呢？定了的事也得改。”孟昭方不容置疑地说。
“那样做，违背招投标规定，他们告我们怎么办？”席局长作难地说。
“我们的升降生杀大权，都在首长那里。首长对我们好，他告有什么用？首长对我们不行，随便找个茬，就能收拾我们。”孟昭方有板有眼地威胁道。
“我们倒没有什么小辫可抓！”席局长满不在意地说。
“怎么，没小辫可抓？你咋这么幼稚？”孟昭方两眼直直地盯着席局长，好像发现了个外星来的怪物，“这领导想找下级个茬，可是太容易了。昨晚，你是不是请营房部领导在辉腾大酒店撮了一顿？饭后，还唱了卡拉OK，花了九千八百多元？你知道严禁用公款到高档娱乐场所活动的规定吗？起码得通报批评，给个警告处分也够了。”
席局长被孟昭方鹰一般的眼睛看得两腿发麻，口中兀自解释着：“请上级业务部门吃个饭，是为了拨款批件时得到他们的照顾，各单位都是这么做的！”
“都这么做？有文件规定吗？但严禁在高档场所消费，可是文件第一百七十二条明文规定的呢！”孟昭方取过身旁的皮包，要掏文件，“不信，我拿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知道！”席局长嘴软了。
“还有呢！一个包工头是不是也参加了你们的宴会？每人给了一个红包，里边有两万吧？”孟昭方狡黠地瞅了席局长一眼。
“没有，八千八百八十元，八八八是发发发的意思，他不是送钱，是为了送个吉利！”席局长慌不迭地解释。
“就算八千八吧，你知道相关规定吗？受贿五千元就要开除党籍，你这已够上刑事立案了。”孟昭方冷笑道。
“规定是规定，现在哪个单位不是这样做的啊！没见有几个受到追究，也没见哪个单位较过真的！”席局长说。
“你说，哪个单位有这种情况？哪个人有这种情况？我派人去查，你算举报有功！”孟昭方追问。
“这……这……这我一时倒说不上来！”席局长结结巴巴地说，他心里清楚：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啊！
“怎么样？这种事是民不告，官不究，上不查，下不办，这一百七十二条规定，谁都在违反，若要想查谁，给你个处分，法办你三年五年，到哪里你也翻不过案来！”孟昭方扳着指头，数开了案例。
席局长听得双腿打颤，两眼冒火，定了定神说：“部长，我懂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也不让你作难，让合作方拿出百分之三十给首长介绍的公司吧！”孟昭方不容置疑地吩咐。
“好！好！”席局长痛快地答应着，继而又试探性地问，“开发商嫌利润薄，闹起来怎么办？”
“猪脑子！想办法提高容积率啊！把现在三栋大楼的规划，改成六栋；十六层的限高，改成三十二层，开发商得到的比原来还多呢！”孟昭方指点。
“噢！”席局长装作若有所悟地表现出一副憨态，又装作认真沉思的样子问，“这容积率是首长办公会讨论过的，增加后要重新报，能批吗？”
“傻瓜，这是领导想干的事，首长巴不得你快报上去呢，哪能会不批！”孟昭方指点。
“看我这脑子，真不行了！部长说得对，部长说得对！”席局长憨笑着拍了拍头，顷刻又仰起脸问，“容积率这么高，地方不批怎么办？”
“那就到地方规划部门做工作呗！我们是什么单位啊？凭首长的牌子，他们能不同意？”孟昭方不耐烦起来。
“懂了！懂了！”席局长彻底开窍了：什么规定啊！要求呀！不过都是大官用来对付不听话干部的，领导咋说，你咋干就是了！他按孟昭方的要求，很快组织人起草出所有报件。孟昭方带回机关，几天工夫，把这些报件全批回来了，身后跟着俞青。
孟昭方把他介绍给席局长：“这是首长儿子的朋友，陆丰公司董事长，今天先来签个合同，过两天再来租办公室、进办公人员和打款子。”
“谢谢合作！”席局长热情握住俞青的手，“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合同打印出来了，俞青打开手提包，佯装失色地喊：“哎呀！公司印章忘带了！”
“咋这么粗心！怎么办？重刻一个？”孟昭方望着席局长问。
“刻一个，我这就派人去。”席局长应道。
“不过，要快一点，首长等着回话。”孟昭方催促。
“好说，好说！”席局长找过一名助理员，附耳交待，不到两个小时，助理员回来了，红色的橡皮印章，揣在裤兜里，掏出来试印一下，效果不错。
“那就盖上吧！”孟昭方吩咐。
鲜红的大印盖到合同上，孟昭方发自内心地笑了：“这是在哪里刻的？”
“地摊上！”助理员冲口而出。
席局长吓得脸色发白，正琢磨怎样打过圆场，只见孟昭方走前一步拍着助理员的肩膀说：“好小子，有你的，等着提拔吧！”
席局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几天，他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原来，只要有了权，怎么胡来都可以啊！……这招标……容积率……萝卜印章……
“陆丰公司打多少钱过来好？”孟昭方一声问，打断了席局长的遐思。
“哎，哎！这既然是首长交办的，还打什么钱啊！不用了，不用了！”席局长也想开了。
“好，这样办好，不打钱，不来人，只按百分之三十分利，知情面小，没有影响，你想得周到！”孟昭方伸出拇指表扬起来……
不几天工夫，一份山雅工程利润分成的合同，放到了旷啸天面前。
“你小子行啊！几天时间拿来六个亿，好好干，给你两个亿，你们部长提拔后，那个位子是你的！”旷啸天奸笑着。
“首长，京田那块地已操作得差不多了；橡山那块地，我也想好了办法。”孟昭方谄媚地说。
“怎么，橡山那块地你也有办法了？”旷啸天睁大了眼睛。
“捷舟分管这摊工作时，不是想在这里给已故首长夫人盖房子吗？我们就以这个名义跑规划，待跑好后，悄悄把这块地卖了！”孟昭方悄声说。
“卖给谁？”旷啸天眼睛睁得更大了。
“当然是卖给旷成弟啊！”孟昭方脑子一转，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出面的买家是俞青！”
“嗯！多少钱？”旷啸天放心地坐回太师椅上。
“八千万元怎么样？”孟昭方说。
“什么？八千万？能行吗？”旷啸天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首长不用管了！您等着收钱吧！”孟昭方打着哑谜走了。
一个单位的邪气占了上风后，什么下流事也能干得出来。孟昭方悄悄找来一伙人，代表买卖双方，签订了橡山土地的卖地合同，以给老首长们的遗孀建房的名义，跑下了规划。
“叮叮当当”的施工开始了，工地上人欢马叫，汽车的喇叭声，挖掘机、打桩机的撞击声，搅拌机的隆隆声响彻云霄，传到山旁高层领导的办公室。
“什么单位在我们头上施工啊？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我们不是一级警卫目标吗？”老领导被轰鸣声搅得心烦意乱。
“我去看过几次了，是军队在盖别墅。”秘书解释。
“什么人这么大的气派，把别墅盖到了我们头上？城市建设不是有条规定吗，施工要征求四邻的意见，没来问过我们吧？”老领导生气地问。
“没有征求意见，应该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秘书心里早就有气。
“问问去，让他们仔细了解了解。”老领导说。
纪检、城建部门的工作人员到部队调查来了，孟昭方搬出规划介绍：“这是给老首长们的遗孀盖的，老首长们过世时，没遇上房改，现在战将夫人们住房困难，经各级研究，选定在这里为她们建房。”
工作人员回去汇报，老领导沉思了一会儿说：“老首长们南征北战几十年，给他们的夫人建房，我没意见。不过，按规定，事先应该给我们打个招呼。”
“是啊！太不像话了！”秘书忿忿不平。
“算了，算了！难得他们还想着开国战将们的夫人！”老领导摆了摆手。
工程在众目睽睽下进展着，一座座别墅拔地而起。
“该出售了，五十二栋别墅，每栋少说也卖一亿两千万元！”孟昭方乐滋滋地向旷啸天报告。
“不，不，不！少说也得卖一亿六千万！”旷啸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进而提醒，“钱是按30%分成的，旷成、你、开发商各30%。旷成的那份由俞青挂名；余下的10%，让黄剑书、俞青他们分了！听说老乌贼弄的那帮姑娘开销也挺大！”
“这个大炮倒为老乌贼想得很细，他哪知道，老乌贼天天算计着怎样把他拉下来，自己上去干呢！”孟昭方心想着这两位领导的关系，嘴里却忙不迭地表态，“主要是给旷成，给我们表示一点就行了。”
“不能让他独吞，要有你们的。现在主要是抓好推销。”旷啸天嘱咐。
孟昭方心领神会，便组织起一帮售楼小姐卖房。
听说这里的楼要卖，有钱的人一拥而上，这么上风上水的好地方，谁不想买上一栋啊！当天，便有八栋被人买下。
“看来我们的卖价还是太便宜了啊！”旷啸天风风火火地给孟昭方打电话。
“已提价了，已提价了！”孟昭方在电话里汇报着。
“我看，你们可以在网上宣传一下，让他们竞价购买，在这样的钻石地段，准能创出个楼价王牌来！”旷啸天不失时机地指点，他猛地想起了儿子的嘱咐，话锋一转，“卖楼的钱，银行走账没出差错吧？旷成说他的账上进钱不多啊！”
“错不了，这些都由俞青亲自办！”孟昭方回答，“我这就去过问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