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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主力会战(二)——胜利的影响

由于出发点不同,人们也许会诧异于某些大会战得到的比较大的效果,同样也会对另一些大会战没有获得什么效果而感到十分奇怪。现在我们谈谈一次大胜利会战的影响。

在这里,我们很容易区分下列三种影响。

第一,胜利对参战国的影响。

第二,胜利对战争工具本身,也就是对统帅及其军队的影响。

第三,在以后的战争过程中以上两种影响起到的真正作用。

在战场上,胜利者和失败者的被俘人数、伤亡以及火炮损失方面的区别,通常都是不明显的。如果只看到这种区别和不明显的一面,就会觉得这个区别所产生的后果是十分不能理解的。而事实上,一般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第七章中我们曾经提过,一方的胜利随着被击败的另一方军队数量的增加而扩大,而且是以比原来比例更大而扩大的。一场大规模战斗的结局给胜利方和失败方都带来了较大的精神影响。这种影响对物质力量的损失更大,而物质力量的损失同样反作用于精神力量,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所以,人们应该看重这种精神影响。它对于胜利者和失败者起的作用完全是不同的:对胜利者而言,能增强他的力量和活动;而对失败者而言,却能摧毁各种力量。然而,这种精神影响主要作用对象还是失败者,是由于对失败者而言,他是造成新的损失的直接原因。除此以外,这种影响同艰难、危险、劳累,总之同战争中所有困难因素有类似的本质,因此,与它们结合在一起,并在它们的影响下不断增大。对胜利者而言,这一切都能影响它勇气的逐渐高涨。我们可以看出,胜利者由原来的水平线上升的程度比失败者由原来的水平线下降的程度小得多。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说到胜利的影响的时候,主要是指失败者所受的影响。如果说这种影响在一次小规模战斗中没有在一次大规模的战斗中那么明显,那么,在主力会战中一定比在一次从属性的战斗中更要强烈得多。主力会战独立性强,也就是说,它应尽最大的努力去力争它理应获得的胜利。主力会战的目标是,就在要进行主力会战的这个地方、这一时刻打败敌人。它体现着全部战争计划和全部方法,以及未来所有的长远的希望和模糊的想象。对这个大胆的问题做出回答,是至关重要的问题。精神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焦虑起来,不但是统帅,包括他的整个军队甚至是最低一级的交通兵都是这样。当然,职位的高低决定着紧张程度的多少以及产生影响的大小。不管在任何时代,从事物的本质来看,主力会战绝不是一种毫无准备地、盲目地、突然地进行的例行公事,而是一种规模巨大的军事行动。这种行动不管是从本身的性质而言,还是从指挥官的目标而言,都比一般的战斗活动更能增强所有人的紧张情绪。人们对会战结局的观注度越高,会战的结局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大。

胜利的精神在现代会战中比在现代战史初期的会战中的影响更大。现代会战正如我们之前说过的那样,是双方力量的真正搏斗,占有决定性地位,当然是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的总和,而不是某个单个的方法,是一种必然性。

人们做了错事,还可以下次改正,如果赶上运气好和机遇好,也可能在下一次获得更多好处。然而,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的总和一般是不容易改变的。所以,在这方面一次胜利对整个未来的意义都变得越来越重大。在所有参加会战的人当中,虽然只有少数的人思考这种改变,然而,会战的过程本身就会让每个参与其中的人感受到这种变化。尽管有关会战过程的公开信息可以用一些牵强附会的个别情况来遮掩事实,但人们也或多或少能看出来:胜负的决定取决于总的情况,而不取决于个别情况。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失败的大会战的人,很难对失败的会战做出鲜明、真正属实的定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由这次或那次小失败的抽象概念去构成一次失败的大会战的真正定义。现在我们来认识一下一次失败的大会战的情景吧。

在一次失败的会战中,能够对人的思考(也可以说人的才智)进行影响的,第一是消耗兵力;第二是丧失地区(这是常见的现象,即使是在进攻者不顺的情况下也会把地区丧失);第三是队形被扰乱,各部分的杂乱和退却的危机(除了少数情况以外,这些都是时常出现的,只不过程度各有不同);第四是退却(这个通常是从晚上开始的,或者基本上是在整个晚上持续进行的)。只要开始退却,军队就必须丢下很多筋疲力尽的和分散了的士兵,而他们通常也是坚持得最久的和冲得最远的士兵。原本只有领导地位的军官才有的失败感觉,这个时候就会扩散到下一层的各级军官,直到最底层的小兵。尤其当他们想到很多真正被大家所喜爱的勇猛的战友在这次会战中被敌人俘虏的恐怖场景,失败的感觉就会越加明显。与此同时,在不同程度上,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的努力之所以徒劳无功,是因为上级指挥官的错误领导,因此开始不信任上级指挥官,失败的感觉也就越加明显了。

这种失败的感觉并不是随便产生的、想象的,它是敌人占优势的证明。敌人占据有利因素这一实际情况,人们很难发现,起初是被其他因素所遮掩,但是会战一结束,就会轻易地被挖掘出来。或许人们已经知道这个实际情况,但在缺少证据的时候,必定会盼望有偶然性发生,相信天意和好运,或者进行大胆的尝试。最后,当证明这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的时候,残酷的事实就会毫无情面地出现在人们眼前了。

总不能说这些状况是惊慌失措。一支有武德的军队惊慌失措的原因,肯定不会是会战失败,而其他的军队的惊慌失措,也只有在个别情况下才是会战失败的结果。然而,以上这些情况,即使是在最优秀的军队也会产生。如果说很长时间的战争磨练和胜利的传统,以及对统帅的高度信任,有的时候能够减少这些情况,但在最初失败的时候却不可能没有这种情况。这些情况不仅是因为人员的被俘和火炮的丢失才发生的,因为通常是到后一阶段才会有人员的被俘和火炮的丢失,并且大家也不会很快知道。因此,即使均势的变化是缓慢而且是逐渐的,也会产生这些情况,正是这些情况才构成了在所有场合都会产生胜利的影响。

我们曾经说过,战利品的数量可以使这种影响加强。

作为战争工具的军队处在上述情况下,将会遭受多么严重的消减啊!我们曾经提过,一支部队处在这种削弱状态下,在作战时即使遇到最小的阻碍都会感到难以对付,因此,怎么还能指望它做出新的努力,再一次夺回已经丢失了的东西呢!在会战之前,交战双方之间有一种真正的或者想象的均势,当均势被损坏时,想要再次恢复它,就一定要在外力因素的帮助下才能完成。如果缺乏这样的外力因素,那么任何新的努力都只会导致新的损失。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主力取得的最微小的胜利,也会使均势如跷跷板的一端加力一样,会逐渐变低,直至新的外在条件使它发生变化。如果没有这个外在条件,而胜利者又是一个不断追求远大目的、荣誉感强的人,那么要想使他高涨的优势不至于如洪流般泛滥成灾,想利用许多规模小的抵抗使这股洪流缓慢下来,直至胜利的影响沿着一条渠道最后消失,对方就一定要有一个优秀的统帅,就一定要有一支历经磨练而具备高度武德的军队。

现在我们来说说对方的胜利对军队以外的政府和群众的影响。这种影响表现为他们急切的希望忽然成了一场空,完全打击了他们的自尊心,取而代之的是处处散布着惊慌害怕的情绪,最后导致完全不能正常运作的状态。这是主力会战突发迅速地真正打击了交战的一方。虽然这种影响会因地点不同而产生不同的作用,但也不是绝对不相同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但没有努力进取地去通过自己的作用改变败局,反而是害怕自己的努力会徒劳无益,于是在应该前进的时候望而却步,甚至束手就擒,任凭命运摆布一切。

在战争中这种胜利的影响产生的成果,一部分是由胜利一方统帅的个性和才智决定的,更多的是达成胜利的各种条件以及胜利带来的各种条件所决定。当然,如果统帅没有敢作敢为的精神,即使是最光辉的胜利也不会带来很大的成果。但是,即使统帅有敢作敢为的精神,而各种条件都局限着这些精神力量,它们同样会很快枯竭。如果在科林会战中胜利的是腓特烈大帝而不是道恩元帅,如果进行勒登会战的是法国而不是普鲁士,结果就会大不相同了。

促使大的胜利产生巨大成果的各种条件,我们在说明与此相关的问题时再作详细探究。胜利与它的成果之间有大小不一致的现象。初步看来,这好像是由于胜利者缺少气魄的原因。我们不愿意抛开这个题目,在这我们只想探究主力会战,因此指出:胜利一定会产生以上影响,而且这种影响随着胜利的变化而变化,与它形成正比关系。越是作为主力会战的单个会战,换言之,越是把所有的军事力量变成作战力量;越是把全国的力量变成军事力量;越是把全部作战力量集中在一次会战中,胜利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大。

然而,难道理论就不应该尽力去找寻有效的途径来消除这种影响,难道理论就能把胜利的影响当作是完全不能避免的吗?可以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看似很正常,然而,愿上帝保佑,千万别让我们像大部分理论家那样走上一条赞同与反对相矛盾的错误道路吧!

事实上,这是由事物的性质决定的,上述影响是根本不可避免的。即使我们发现了能阻止它的办法,仍无法忽略它的存在。就像一枚炮弹,即使它是自东向西发射的,因而它产生的运动速度随着地球的自转而有所减少,但它仍然是随着地球的自转在运动。

整个战争无法摆脱人的弱点,也是针对这个弱点的。虽然以后我们在另一个方面还要说到主力会战失败后应该怎么办,虽然我们还确定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可能会重新夺回丢失的一切,虽然我们还要探究在没希望的环境中可能剩下的措施,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失败的影响就逐渐消失不见。由于人们用来挽回败局的力量和措施原本可以用到一些积极的目的上,不仅是指物质力量还包括精神力量。另一个问题是,一次失败的主力会战会唤起一部分胜利的情况下基本不会产生的力量。当然,可以设想有这样的情况,并且在很多民族中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然而,如何才能激发这种强烈的反作用,已不是军事艺术所能研究的事了,只在假定会有这种作用的情况下,对它进行思考。

胜利给胜利者带来的结果,也许是因为胜利的反作用,即唤起了失败者的其他力量而变得不利了。虽然这种情况极少有例外,但是既然有这种状况,那就更有理由认为,因为战败的国家和民族的特点不同,相同的胜利所产生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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