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没多长时间,付新华来了。他看见门敞开着,李枝荣躺到床上正在输液,就惊讶地问:“老哥怎么了,你?”
尚翠菊迎接他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一听刘云鹏和桐宁的骨髓配型成功,顿时头发都炸起来了,立刻手心冒汗,眼射金花。大夫和护士看到他面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认为是李枝荣的病把他惊吓的,急忙过来给他检查,并安慰他不要紧张……
付新华嘴里说“没事,没事”,心却平静不下来。往事像一道道伤痕又被撕裂开,疼痛无法忍受。与孙晓霞相恋的日子就像重放的老电影,一幕幕重现在眼前……他恨不得立刻去弄个水落石出,把那个凶手绳之以法。现在刘云鹏和李桐宁配型成功,就等于他自投罗网,已经自动送来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证据,还有什么理由不一追到底呢?然而他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即使要解决这个问题,也还得进一步做些工作,需要一定的时间。于是他强制自己定下神来,调整好情绪,告诉老两口:“我今天是专程来向你们报喜的,没想到老哥受了这么一难,不过也不要紧,静养一段就会好的。我报的是什么喜呢?去年冬天偷盗你家的那一案破了!那几个贼都抓住了。你们在座的几位回去都宣传宣传,并叫大家时时提高警惕……”
在场的几个人一听案子破了,就问长问短,纷纷议论起来,屋内洋溢着大快人心的欢乐气氛。
液体滴完了,大夫们安顿了有关事项也走了。付新华这才从皮包里取出一叠钱:“这是追回来的赃款,我代你们领回来了,请收下!”
李枝荣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感激地说:“你费了这么大的劲了,就留着自己花吧。我不能收这钱……”
付新华故作严肃地说:“这可不行,贪污了赃款是犯法行为,无论如何得交给你们……”
李枝荣双手颤抖着接过那些失而复得的钱,眼里满含着泪水说:“新华,谢谢你们了,谢谢警察同志们……”
付新华提醒说:“往后要提高警惕,那伙盗贼交代说,他们听人说你们家里收到很多捐款,就乘人多之机混进来给你们家里偷安上微型摄像头,知道了放钱的位置……”
李枝荣苦笑着说:“这帮家伙真是费尽心机了,把先进科学技术用在作案上……新华你看,当时咱就把钱保存在那儿……”
尚翠菊就去开柜子上新换的锁,从里面取出一尺来长,一柞来高的一只老式小梳妆盒。她打开让付新华看:“原来钱就在这里面的一个铝饭盒里放着……”她是想对付新华说明钱保存得如何保险,却因为太激动,手发抖,把梳妆盒掉到地下了,里面的一些重要证件、条据之类的东西也散落一地。付新华去帮她收拾,却发现有户口本和三个孩子的收养手续等。其中那张发黄的纸片使他大为震惊,马上头晕目眩,心跳加快,几乎跌倒。因为他一眼就确认这是孙晓霞的笔迹。
付新华反复看了好几遍,忍住几乎涌出眼眶的泪水,定了定神问:“这张纸是收养桐桐时带来的吗?”
“是。”李枝荣说,思绪马上又回到了当年,心情很沉重。他长吁了一口气,动情地对付新华说:“这是那年五月六号的事。当时我到乡下看病回来在南庄等汽车的时候,太阳晒得厉害,我就到路边桐树林里乘凉。一阵风吹来,听见有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就跟小猫叫一样低。我顺声音找去,就找到一只纸箱。打开一看,孩子身上就放着这张纸。我看了心疼啊,就把孩子连纸箱抱回来……哎呀,回来就病病歪歪的,所以才给孩子起了桐宁这个名字,希望她一生安宁。”
“大哥,你分析桐桐的妈为什么要死?”
李枝荣沉思了一阵子说:“这事我早想过。女人嘛,无非是遭人欺负,受不了家庭暴力,或者受了别人的侮辱等等。要是后面这几种,不可能抱着孩子去野外死,家里人可能养活这个孩子。她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未婚先孕,被男方抛弃了,或者是被人糟蹋后怀上孩子,自认为无脸见人,生下后还想保护孩子的名声,所以才那样写……看来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付新华很佩服李枝荣的分析,又问:“假如那就是个强奸案,现在罪犯又被抓住……”
李枝荣摇摇头:“都几十年了,死无对证,像大海捞针,这类案子太难破了。去年我跑过派出所,找过公安局,可是人家说全市的相关案件都查过了,没有查出个样子来。你是专家,你看呢?”
“依我说,要下工夫破就能破了。宁阳市查不出来,可以到别的县市查嘛。”付新华试探着问,“假如破了,坏人也抓住了,你认为该怎么办?”
李枝荣愤慨地说:“国家不是有法吗?依法惩治,绝不手软。留下这种人干啥?叫他继续祸害社会吗!”
付新华看了看老两口,进一步试探他们的态度:“那咱桐桐呢?将来怎么对她说?”
李枝荣不说话了,看来有为难之处。
尚翠菊急了,抢着说:“不,不,不行!已经保了几十年密了,千万不能对她说。这可是天大的事!”
李枝荣摆摆手,对老伴说:“看把你激动成啥样子了?我俩是在讨论问题,看你好像已经破了案似的。”
尚翠菊不好意思起来:“抓住坏人应该判他的刑,可不能让桐桐知道和她的关系。她有病,要知道她是这么个身世怎么受得了!我是怕,怕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不成个家了。几十年的感情了,大人孩子都经受不起……”
老两口说的,付新华也深有同感,因此,又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明明坏人就在面前,却不能绳之以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此时此刻,他胸中有如暴风骤雨中的大海,惊涛骇浪,雷鸣电闪。他脑中好像乱麻纠缠,无头无绪,混乱不堪。想了一阵之后,他尽量压住内心的冲动,努力平静下来说:“二老别担心,这是历史问题了,咱先别提它。眼下为桐桐治病是头等大事。既然刘云鹏愿意捐献骨髓,而且已经配型成功了,这就省下了一大笔费用,为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现在别管其他的事,先集中精力做手术。以后的事,路是路,桥是桥,咱得分清楚……现在离做手术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和雅芳都去看她,一直守着她,直到出院……你们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安心等待吧,千万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