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萧品棹已经将邓容华与柏贵人传到了崇安殿里,我到的时候两人都只安静的立在一旁也不说什么,只歆美人跪在那里喋喋不休,不停的数落着她们两人。
萧品棹坐在御案后一脸的不耐,也是,她屡屡如此,换作谁都会厌烦的。
我未让人通禀便扶了绿岚的手进了去,萧品棹见了我并未有何惊讶之色,只是紧蹙的眉目终于有了一丝丝疏松,随口说一句:“你来啦。”
我朝他欠了欠身未与他说什么便径自转过身去,略显责备的对歆美人道:“歆美人若要换住所只管来同本宫说便是了,岂可拿这些琐碎来耽搁皇上处理政务?”
她心里本就对我存着记恨,听着我的数落眼里立时出现些忿恨来,却不敢发作,兀自咽了下去,恭恭敬敬的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是念及皇后娘娘抱恙在身,不敢相扰。”
其实每次看见她的脸,我都会想起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来。萧品棹从没说过他已经不爱苡心了,所以即便歆美人令他感到失望和厌烦,看着她那张相似的脸,萧品棹也不会丝毫不顾念她。
因此我也不能对她太过疾言厉色,只是冷冷道:“本宫一点小病与皇上的国家大事怎可相提并论,歆美人这点轻重都不晓得?”
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依她的脾性大约是在暗自气愤辱骂我吧,犹豫了一刻才道:“臣妾知错,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柏贵人侧过头掠了歆美人一眼,朝我福身道:“皇后娘娘,歆美人既不愿与臣妾同处下去,娘娘便允了她搬走便是,好过让她污蔑臣妾们不待见她。”
邓容华自是附言,道:“大家本是姐妹,既然歆美人心中是如此作想臣妾,住得远些也未尝无益。”
我不置可否,却是微倾过身子问萧品棹道:“皇上意下如何?”
萧品棹朝我摆摆手,稍显不耐烦的道:“皇后且看着办吧。”
我扫了她们三人一眼,微笑着走过去对歆美人道:“歆美人还是起来说话吧,总这样跪着做什么?”
她听着萧品棹甩手将此事扔给我,已然有些不平和失落。许是见了我的笑,觉得我这是在得意,也不理会我的话,却是在下一瞬落下泪来,对萧品棹道:“皇上,难道真如她们所言,您的心里已经没有臣妾丝毫位置了吗?连臣妾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您也不愿意答应。”
她的泪恰恰戳中了萧品棹的软肋,我见他眉皱的越深,像是在思虑什么的样子,恐怕他一心软便应了歆美人所求,忙道:“歆美人,莫不是你搬去了撷芳宫便永远不必见邓容华同柏贵人了?本宫一向让你们相与为好,善自谨守本分,莫要徒生些事端惹皇上与太后烦心,你们各自退一步此事便也了了,如今闹成这样是要断绝往来吗?”
歆美人却是对我的话未作丝毫理会,掏出帕子拭了拭泪,又哭得凄楚可怜,道:“臣妾自知出身卑贱又位份低下,自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如今连皇上都厌弃了臣妾,想必今后臣妾只能在这宫中受着她人的欺凌与冷眼凄凄惨惨的过一辈子,还不如就此了了这条贱命!”
她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一柄银簪直刺心口,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虽则我已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出手阻拦,银簪还是刺入了她的胸口,血色下一瞬便在她的黛绿色散花小袄上绽如梅开。
萧品棹还是动容了,忙冲过来将她抱住,神色焦灼的叫朱安福去传太医来,责备与忧心交杂的斥了歆美人一句:“你这是做何?朕何时说了不管你?”
歆美人疼得眉头直跳,也顾不上说些感动的话,只一味在萧品棹怀里靠着。
邓容华和柏贵人也是一派惊惶无措,崇安殿一时稍显混乱,我便先遣了她们回淑仙宫,自己仍留在这里。
太医即刻赶了过来,那簪子刺得也不算深,并未伤到要害,歆美人倒也并无大碍,只是流了许多血罢了,上了药包扎了一下便也没事了。
我兀自放下心来,人便也冷静了下来,将一些事情串连起来,眉目便也越发清晰了。
是了,今日歆美人这苦肉计使得倒是恰到好处,只是凭她那个脑袋怕也是想不出这样的计策的。除非……
萧品棹最终还是心软了,不仅同意歆美人搬进了撷芳宫里的竹意轩,还将她晋位了贵人。
他既有了定论,我自不好说什么,否则他怕是又要诸多猜想了。太后那里自然还是有一番劝说的,但萧品棹性子略显固执,丝毫没有被太后说动。
事已至此,我除了时刻警惕着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临近除夕,宫里也越显得忙碌起来,循例是要在除夕之前的几天“掸尘”和“扫房”,将皇宫各处打扫得纤尘不染,是为辞旧。
除夕这日下午由太后和萧品棹领着大家祭拜过先祖和祈福,接着便是晚上的除夕宴。
这样的宴会一贯是在德阳殿进行,但今日参宴的只是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且萧品棹的叔伯们都各自去到了自己的封地上,今日宴会上也只有萧品棹的几个兄弟同他们的王妃罢了,偌大的德阳殿无端显出几分空落来。
萧品罗因是新婚,太后破例让他将王妃与两位侧妃都带来参宴,见着萧品罗如今也是佳人在侧,内府宁和,太后自是欣慰,笑逐颜开的不时与他们说着话。
既是宴会歌舞助兴自是免不了的,然而我一向对这些不大感兴趣,才看了不消一刻便昏昏欲睡起来。
我兀自喝了杯酒醒了醒神,却仍不见什么效果。
萧品棹见我连喝了好几杯酒,不禁紧拧了浓眉,探过一只手来将我的酒杯挪开些不让我再斟酒,低低斥一句:“这酒稍烈,你喝得这么猛,若是醉了岂不失仪?”又缓了缓,声音柔了些下来,关怀道:“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我微微摇头,轻声回道:“臣妾没事,不过是昨夜没睡好,现下有些犯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