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乏力,便也不愿意说太多话,只点头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他便也识趣的将药箱收拾好背到背上转身欲走,袖袋中放着的一尾水蓝色绣花罗帕恰掉出了一半来,飘飘摇摇的下一秒便要遗落徐之远竟也没发觉什么。
我原也没发觉,却是拂瑶好心提示了他一句:“徐院正,你的帕子。”
徐之远望着拂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又稍露尴尬之色的垂头将那帕子叠好放进袖子里。
我漫笑着打趣他一句:“看来徐院正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姑娘了,瞧瞧,这姑娘罗帕绣得倒是精致,看来也是个细巧的女子了。”
他虽是男子却也是面皮薄的人,被我这样一说面上已微微现红,强笑道:“皇后娘娘莫拿微臣说笑了。”
我原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说了个正着,便笑道:“帕子上紫堇次第开,不正是慕恋之意么。徐院正已过弱冠,年轻有为也该娶妻了,是哪家的姑娘,要不要本宫替你求皇上一纸圣旨赐婚?”
我本也是好意,谁知一向从容的徐之远此次却被我的话惊出一层薄汗来,忙婉拒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微臣与她…尚未得到家中长辈认可,故而…”
我见他说得支吾便也没勉强他说,毕竟这确然与我无甚干系,只道:“好了,本宫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且回去吧,交待你的事明日给本宫答复。”
他道了声是便告退了。我不由失笑,原打算让拂瑶替我去泡壶浓茶喝来提提神,却发现她正定定的望着门口出神,我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讷讷的问我一句:“怎么了娘娘?”
她无端这样失神我自是好奇,随口道:“在想什么?莫不是见徐院正寻得了心上人你也思春了?不若本宫在朝中留意留意为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我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她当了真,紧张地拧着手上的帕子,急忙道:“奴婢不要,奴婢要永远伺候娘娘。”
她这样也着实反常了些,若在平时她必晓得我这是在拿她取笑,定会与我别扭几句,今次却…莫不是…
我这样想着也顾不上自己体乏了,立刻坐直身子,沉了声问她:“拂瑶,你可是有事瞒着本宫?”
我目光将她紧锁,她被我看得十分局促,只能垂下头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却也不说话。
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疾言厉色中又添了分语重心长,道:“拂瑶,你与芝风都小本宫几岁,所以本宫私心觉得还留得你们几年,再则本宫打心眼儿里信得过的人不多,所以一向将你们视作手足一般离不得,将来即便是要嫁,也要物色到最好的才能叫你嫁过去。你若在宫中与那些不检点的宫人私相授受,小顺子便是你的下场!”
拂瑶与芝风向来何事都瞒不过我,也从不试图瞒我,饶是拂瑶一向机灵,此次有心瞒我倒容易显得不知所措露出马脚。
她见我说中了她的心思,忙提了衣摆跪在了我面前。我与她们之间从不拘束这些,她乍然朝我跪下我倒看不过去了,忙叫她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却是不肯,我心知她这是要向我坦白了,于是道:“你这样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你知道后果的,还不去把门关上!”
她这才去将宫门阖上了,我头有些犯疼,索性褪了鞋子躺到榻子上闭目养神,淡淡对她道:“说罢。”
她沉默酝酿了许久也不见开口,我实在昏沉得紧,怕她再不说我下一刻便会睡过去,便开口催促道:“方才不是急着说与本宫听么,怎的现下又欲言又止起来了。你是非逼得本宫去查么?
我因是闭目着,便也没见着她哭,她再开口时已带着隐忍的呜咽,道:“奴婢自是知道这样的罪过犯不得,若是被发现不仅自己会遭殃,还会害了娘娘,可是…娘娘也晓得感情一事,不是明白不可为便能控制的了的,否则娘娘也不会执意替了二小姐进宫来。”
她的心思我自是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她毕竟与我不同。我有先帝的密旨,虽确实是替了苡心,却也替得名正言顺,且我那时还在家中,任性些也没什么大的所谓,可如今是在宫中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将人约束着,怎可以再任意胡来?
我在意的不是她会不会连累我,而是…我真正在乎的人并不多,但我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听到她的呜咽,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一点怒意也消散了,开口化作了柔软的一句:“拂瑶,你告诉本宫,那人是谁?”
她并未迟疑太久,弱弱的答一句:“是…是徐之远。”
我只觉一个响雷轰的一声在我耳边炸开,怪不得一向谈吐从容的徐之远今日在我面前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原来不过也只是试图瞒过我罢了。
他那帕子我看着也觉眼熟,如今才想起确实在拂瑶处见过一次,只是她尚在起头,我不晓得她要绣什么花纹罢了。
徐之远是太医院院正又怎样,一旦被发现,这罪责也不是他承担得起的。
我正欲开口叫她当断则断,谁知拂瑶又朝我跪了,恳求道:“娘娘只作不晓得便是,奴婢必会小心谨慎不会叫人发现牵累了娘娘。”
我见她说这样的话终是怒了,轻斥道:“本宫是那只顾保全自己的安危之人吗?本宫是担心你!”
拂瑶道:“奴婢明白娘娘的苦心,娘娘是为着奴婢好,可是…徐之远他是个好人,奴婢愿意为了他冒这个险。”
我既知道了又怎能明知不可为而眼睁睁见着她冒险,不消思索便开口阻止,道:“拂瑶,本宫以为你虽不如芝风处事沉稳,却也是晓得轻重的,你昏了头了么?”
她望着我,目光里透着满满的坚定,认真与我道:“娘娘,奴婢从没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求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