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然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特别是对于我身边最在意的那些人。她眼里泛着的光芒明亮而坚定，让我狠不下心去拒绝她的请求。
我顿在那里，思虑了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对他一片情真意切，本宫也知你性子倔，不论本宫说什么都没法将你拉回来。但本宫不知他待你的情谊可及得上你终究不敢放心冒这样大的险将你交给他，本宫要试他一试，他叫本宫满意了本宫才能安心，如何？”
她凝着我，有要摇头的痕迹，我猜中她想说什么，抢先补一句：“拂瑶，你该知本宫一切都是为你好，这是本宫最大的让步。”
她自是知道这些，便也乖乖的点头谢恩。我这才闭了眼睡过去。
翌日徐之远一早便来了鸣鸾宫，我才起身不久精神好了许多，也不等他与我多礼，便径直问他：“你来得这样早想必已有了眉目，将你的发现说与本宫来听。”
他躬身道：“娘娘的仪元殿里燃着的女儿香里，确然混着旁的香味，但微臣检看了娘娘稍后差人送去的香料里，并未发现有何异常，说明并不是香料里掺着的，敢问娘娘近来可有接触什么香味特别的物事？”
香味是最常见的东西，便是这屋子里，尚有花香，茶香之类，可若说有何特别的…我还真是一时想不起。
我尚思索间，绿岚却像是悟出了些什么，忙附过身来在我耳边低语一句。
我听完便难以置信的望她一眼，又立即示意她将东西拿过来。是了，我们怀疑的，便是贵妃送我的那张银狐皮。
我自收下后便一直放在了柜子里压箱底，但每每打开箱子那股浓郁的幽香便会飘逸些出来。
但我并未多加留意，因为那味道也并不难闻。如今想来才觉得，或许便是因为我将它放进了衣柜里，身上才沾染了那味道却又被女儿香盖过了。
徐之远指尖自银狐皮上轻轻滑过，再抵着鼻尖稍稍闻了闻，我见他神色倏忽变得凝重了许多，也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问题必定就出在这张皮上，且，似乎还有些棘手。
绿岚也瞧出了什么，不消我开口便问徐之远道：“徐太医可是已经瞧出了端倪。”
徐之远思索片刻，又重新嗅了嗅手指上沾染上的味道才作答，道：“这味道闻着…像是普通花叶香气中掺杂了奇花曼陀罗。”
这种花我曾在一本花草辑录上见过一回，但也只是粗浅的花叶介绍，且大楚的气候并不适宜这种花生长，故而我并不清楚此花的效用，遂问他：“本宫只闻说此花生得妖冶，却不知制成香料有何效用。”
他道：“娘娘有所不知，用此花萃取提炼至一定纯度可作麻沸之用，而制成香料熏染，闻者日渐乏力，精神恍惚甚至出现幻觉，直至油尽灯枯。想必娘娘的近身们也常会出现晕眩之证，但因不似娘娘日夜在这殿中，却也不严重，可娘娘日夜吸着这味道，即便这味道稀，积少成多已在娘娘体内有所沉淀了，所以娘娘近段时间才会越加虚弱，敢问娘娘，这张皮您是从何而来？”
我沉默着不答他，绿岚自我倏然紧握成拳的纤指上瞧出了我此刻隐忍不发的盛怒，徐之远也识趣的噤了声侍立在原地等着我的吩咐。
我先时一直没想通的事情现下终于明了了，贵妃特意将这东西送了来，不是想向我示好，而是想要我的命。是了，自我进了皇宫，她无时无刻不筹谋着害我。
既然你这么想与我斗，既然给你的警告没有用，那么，我也不会再让你！
绿岚嫌恶的看了眼手中端着的那张狐皮，道：“娘娘，奴婢这就去烧了它。”
我立即制止，须臾之间脑中已有了计量，冷笑道：“别急着毁掉，这么好的一张皮子，本宫若不寻个时机还给她倒是有负她这一番盛情了。”
我讲得这样浅显自是谁都听得出这意思的，徐之远道：“皇后娘娘大可以将此物呈给皇上，谁都知道娘娘是皇上最为在意之人，到时微臣必定如实禀报，奏请皇上还娘娘一个公道。”
我含着叫他不明的笑意摇着头。换作旁人，加害皇后这样的重罪确实足以让其失去一切，但那个人是贵妃，所以，如今还不是动她的时候。此刻说出来，萧品棹顶多将她削级，将来也很有可能复位，我倒不如按兵不动，等一个只需一击便能使其无法翻身的契机。
我平稳下心绪淡淡吩咐绿岚道：“去找个匣子装起来，尽量将气味锁住，放进库房便是了。叫宫里人对外不要提起本宫的症状，只说本宫是起了些咳症。”
贵妃那边想是时刻盯着我这里的动静的，我便要叫她探不清虚实，只以为自己的计策失败了，在她最无防备之时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我吩咐她下去，待门阖上徐之远忙问我：“不知娘娘有何吩咐连绿岚姑姑都听不得？”
我漫笑着随口一句：“你想叫多少人知道你与拂瑶的事？”
他似晴天猛遭一个霹雳般楞在当场，愣了良久才缓过神来，扑通便跪在我面前，却也不作解释，只道：“微臣自知无论何事都瞒不过娘娘，也没想着要瞒娘娘多久，只求娘娘给微臣一个成全。”
我自是存着要试试他的心，语调冷漠的道：“呵，成全？本宫身为皇后主持后宫事务自然该秉公办理，看在拂瑶的份上本宫可以不降罪于你，只要你今后离拂瑶远远的。”
他毫不犹豫的道:“恕微臣做不到，请娘娘降罪。”
我冷笑:“徐院正这是仗着本宫不会害了拂瑶，自然也不能将你怎样才敢这样与本宫说的吧。你若是这样想可就错了，只要本宫想，本宫成百上千种法子将你赶出皇宫。”
他回视我近乎凛冽的目光，眼中有着与拂瑶一样的坚定，道：“微臣卑微，娘娘有心除去微臣自也无法，只是微臣允诺过拂瑶此生绝不负她，娘娘的要求，微臣恕难从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