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未央学院外,整个闲云国都在传着两件事。
第一件事,未央学院院长尉长空喜得双重灵力者,这是继三年前之后又一才人。
第二件事,天元台对决,风云突变,弑天决重现于世,施展者是闻名天下的废物南寒月。
两件事情很快刷新了前些日子南舞夜以身殉职及战争胜利一事。
闲云国大小茶馆内说书内容又一变换,引得最近那些文人骚客都爱往各地茶馆跑。
在轰动全国的两件事之中,未央学院第三次入学测试在院长尉长空喜得三百九四优秀弟子之中落下帷幕。
而南寒月大胜狂言之人一事也成了未央学院之中的一场热议。
前十四场比赛,都是以败者受伤或者投降结束,唯独南寒月这一场,是十五场以来第一次以失败者被雷电侵入体内暴毙而亡。
不仅是那十五场,连往后六十八场也是如此。
事情一出,南寒月随即受到了各方来者的恭贺,往她住处塞补品什么的都不在少数。
可全部如数被无殇遣送回去了。
自南寒月受伤,在天元台上昏迷之后无殇便被院长尉长空特批去照顾南寒月了。
她昏迷期间,无殇时刻守护,关注她的伤势变化和体内气息状况。
也因为此事,无殇原本比赛也提前了,就在南寒月之后。
临近中午,太阳越发刺眼,照在地上万物都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南寒月的暂住处,无殇端过来一盆水,抓着毛巾一点点为她擦拭着身体。
昨日一回来,她便被放在了床上。被褥什么的都被无殇拆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硬梆梆的床板。
他手持剪子,一点一点地从那刀伤处将粘上的衣物还有头发挑出。
万幸的是她昏迷了,若不是昏迷,这么长的伤口可是有她疼的了。
忙活了半天,为她穿衣净身,为她换药调息,无殇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在南寒月的床沿边上睡觉。
他小心翼翼为她擦拭完身子,端着水盆出去了。
刚推开房门,门口便站了一人。
无殇笑道:“唐钰师兄为何不进屋?”
此人正是唐钰。
他莞尔,从衣袖见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无殇,“这是院长特命我送来的药,说是对师妹的伤势有好处。”
无殇怔了一下,弯下腰来放下水盆,抬手就接了那药,然后侧身道:“既然师兄来了就进来坐吧,她现在还在昏迷,未醒。”
说完,他又弯腰拾起水盆与唐钰擦肩而过。
唐钰立而不语,在门外静了片刻之后打算转身就走。
咚地一声,屋里传来。
他原本前进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他在原地有些挣扎,要不要进屋去。
四下张望了一番无殇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转身入屋。
房间里,香薰缭缭,充斥在房间里的是满满的药味。
他本就是炼丹师,对药香极为敏感,可头一次闻见如此浓烈的药香味。
他走到南寒月床前,低头俯视她。
一张小巧的脸上脸色煞白,眉宇紧皱。
因为昨晚无殇在给她处理伤口时剪掉了不少头发,因此躺在床上披着头发看来她的头发短了许多。
被褥盖在她的身上,手臂平放在身体两侧。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嘴角轻轻抽搐了一番。
唐钰见势不对,即刻调转目光,放在南寒月身上四处看。
被褥之下,一片血红晕染开来。他大惊,伤口莫不是又开裂了。
伤口之长之深,下手狠毒,若处理不好只怕往后会留疤。
他眉头轻蹙,翻手间拿出一颗棕色丹药,掰开南寒月的嘴不由分说就往里面塞。
丹药入口即化,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口中绽开。苦涩清凉的感觉在身体里弥漫。
她背后的伤口慢慢结痂,愈合,止住了血流。
艳红的鲜血如同当时天元台上的那面旗帜一般。
洁白的蚕丝被之上,血液逐渐渗透,终是染红了被褥,留下了印记。
服了丹药之后的南寒月,脸上不再挂有蹙眉,平坦的眉宇让她的睡颜更加朴素。
唐钰站在床边许久,久久俯视着她。
终有一刻,他弯下了身子替她拢紧了被褥,替她撩拨去沾染在脸颊之上的汗珠,甚至替她将两侧的鬓发向后拨了拨。
房门响,无殇进。
唐钰直起身来,走到他跟前,“让师妹好生歇息,方才伤口裂开,我已经喂她服下了丹药,短日之内应并无大碍。”
无殇听闻微微福身,谢过唐钰。
他准备动身前往南寒月床沿,唐钰后又补充一句道:“院长吩咐了,近来几日要准备入学测试的最后一场,需要些时日准备。正巧师妹受伤,这三日便好生休息吧。三日之后便是最后一场测试了。”
唐钰转过头看了躺在床上的南寒月一眼,继续道:“三日之后,能否通过测试,全凭她的造化。”
“告辞。”
话毕,他连一刻也不多留地便直径走了出去。
唐钰走后,屋内只剩下一股浓烈的丹药味。
南寒月的身下的床板突然“嘎吱”了一声。无殇摇了摇头,从袖间拿出唐钰塞给他的药,然后慢步走到南寒月床前,“别装了,早就醒了还装睡。”
他说着,将那白瓷瓶装的丹药抛给了南寒月。
见伪装被识破,南寒月哀叹一声,一骨碌坐了起来,伸手去够刚才无殇抛给她的丹药。
她打开瓷瓶,凑近闻了闻,然后一脸嫌弃地将那瓷瓶拿得远远的,“喂,这是什么东西,一股苦味。”
“丹药。”无殇淡淡道。
南寒月半信半疑地又将瓷瓶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这什么丹药啊,怕不是毒药。”
“毒药?”
“嗯。”
无殇笑了笑,一把夺过南寒月手上的瓷瓶,转身就走,“你放心,还没有那么多无聊的人要害你。若你不放心,这药给我也无妨。三品丹药,出手真是大方。”
“哎!你又没受伤,要这个做甚?再说,当时你被一支箭射中了,不也恢复极快吗,你要了等于浪费,还是给我吧。”
南寒月说着,伸手去勾。无殇一个提手,南寒月险些整个人跌下床去。
她半个身子伏在床沿,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捂着后背嗷嗷叫疼。
无殇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很是见死不救地拉过一把椅子,就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她面前,“别装,方才那人可是给了你一颗丹药的,药效没那么快过。”
南寒月嘿嘿一笑,直起腰来,“可别提了,那药苦死了。”
“苦口良药。”
“嗯,我知道。所以才将它吃了的。”
“是他塞给你的吧?”
“嗯……不知道。”
“……”
“你说,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在装睡?”
“不,他知道。”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自从他听见房间里有声音他就怀疑南寒月已经醒了,就在无殇端着水盆出去之后不久她就已经醒了。
不揭穿她是因为没必要。他有他自己要完成的任务,不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正因为他知道她已经醒了,所以那一句“三日之后,能否通过测试,全凭她的造化”也是在故意说给她听。
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当真不好惹。
南寒月细想之后淡淡一笑,她抛了抛从无殇手里夺回来的药,一把塞进了衣袖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嗯?你要干什么?”无殇问。
南寒月没答,她自顾自走到熏香那里吹灭熏香,然后迅速扎上马尾,才慢慢道:“不是说三日之后才比试吗?现在还有时间,出去逛逛。”
“现在?你伤还没好透,就不怕一会儿伤口又裂开?”无殇要拉住她,却被她一手挣开。反手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向门外。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当年被那个叛徒从监狱里救出来时她浑身的伤加起来比这都严重,她不也照样带伤横扫千军。
而如今只是去逛逛,又不是去灭敌,什么伤口裂开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从前那些事情也不好直接说出来,什么从前受过多大的伤的事情也不能直言不讳。
所以,把无殇推出了门之后她将万千句话全部缩短,最后只抛给他了两个字:“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