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邈谷，集药房。
石屋中三只巨型药鼎，口径超过两丈，黄褐色的药液翻滚，咕嘟嘟冒着粘稠的气泡，散发出呛人的药味。
孟弛向鼎中扔进一捆捆的海琥草，躬身问起一旁的中年男子，“师尊，海琥液的浓度够了么，要不要再加点。”
“加，每鼎再加三百斤，熬十天。”
陈雳捋着山羊胡须，目不转睛的盯着海琥液。
“是，算上这次从平波村收来的琥草，勉强够用了，不然又要费时费力差人去采。”
“嗯，下次去渔村，除了琥草，特别要留意有没有蓝芝的存在，春天一到，蓝芝多半会从海床钻出来。”
“是，师尊，最近我们连续试探了几次，殷韶光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哼，他还能有什么动静，他大势已去，连管代也快要当不下去了。”
“我已经很给他面子，无非就是想再等等，等宗门宣布他隐退罢了。”
陈雳指了指药鼎下燃烧的火石，“火温要控制好，燃料及时添补，每两个时辰检查一次。”
“是”
……
东山院。
贺正吃完最后一块兽肉，抛出两枚萼蓍果，雀隼机灵的飞了过来，张嘴咕咕吞下，在屋中转了几圈，停回到贺正肩膀。
雀隼一路跟随，贺正中途在凉州营地停顿了一次，留下气味，将来要传讯九色，只需通过营地中转。
雀隼的羽毛染成了灰色，小红嘴涂成渐变的浅黄，若非仔细端详，绝看不出和普通的灰隼有什么分别。
贺正苦心专研的易容术，借助吞云鼎炼出的精美妆料，易容的效果已进阶四段，除非长时间面对后天后期的武者，才有可能被看出破绽。
他腹中暖暖，三级的妖兽肉带来股股张力，他储物戒中的兽尸堆成了小山，血影阁几个后天的藏货；余长春师徒的所得；昔日同门在凉州的采集；还有死在他黑漆刀下的数十头结界妖兽。
在结界，贺正即开始肆无忌惮的吞食妖兽血肉，强化他精心制定的炼体计划。
修武之道，讲的是“法体兼修，技咒辅之。”
炼法提升法力，是为根本；炼体淬炼肉身，力不可挡；武技提升技巧，以技助胜。
法力强大者往往占得先机，魔法与物理的攻防皆威力巨大。
肉身强大者同样可怕，其身经锤锻改造，刀枪不入，凭借超凡蛮力取胜。
武技高超者能以巧制强，以技助胜。高等武技除了招式精妙，还能提高法力转换的效率，输出变得更强更猛。
法咒类同武技，高阶法咒的魔法威能自然较低阶为大。
多数武者因资源有限，常常偏重一道，多为炼法。
贺正注重法体兼修，淬骨丹、洗髓伐骨丹、兽胎易筋丸，他炼体丹药的服食从未间断，即便如此，因灰点吞噬魂兽和火灵，以致他炼法的进度大大超前于炼体。
贺正应对调整，提高炼体强度，妖兽血肉不论味道好坏，简单烧煮后大量吞食炼化，并定期服用价格高昂的“平祛露”，以消除兽血兽肉带来的煞气和毒素。
更甚者，他脑中那粒灰点引起的种种不适感，在加快炼体后也有所缓和，这让他愈发有了兼修的动力。
此时他身体的力量和强横度连自己都感到吃惊，不动用任何法力，一拳捣出，水桶粗的树木即能应声折断，腾空飞起，而其拳骨毫发不损，皮肉无痛无伤。
倘若法力体力并用，再加鬼煞拳武技的加成，贺正重拳轰出的淡黑色鬼头，所过之处，磨盘大的硬石也能打成齑粉。
……
贺正升级太快，出结界后不再修炼尽武真经新诀，持续巩固旧诀，提纯精炼法力。
东山院灵气平平，勉强和翠微峰相当，骨傀盘坐在一角默默修炼，它在火山生出魂火，开启灵智，已能汲取天地灵气，自主炼化。除了灵液浸泡，骨傀还定期接受贺正法力、精神力灌注，提升修为，加快炼速。
贺正重新规划了法咒的修炼路径，土盾术不再继续，改换光明系“圣光法盾”，配合从唐衡那得来的木系“金蚕茧”防护。
路阳子的那面羁山盾，贺正篆印上无字榜法文，朦胧莹光滚过盾面，群山图案豁然亮起，数息后缓缓隐去。这件路阳子最得意的普通上品法器，直升上品顶级，给贺正的防御，又重重加码了一道坚固屏障。
攻击系雷爆珠、雷击术继续苦炼，这是贺正最强的攻击法咒，但若遇到高阶的雷属性妖兽，雷系攻击非但无效，甚至可能反被吸收，越攻越亏。经过挑选，贺正决定新炼“金虹贯日”和“冰枪术”两项攻击法咒。
风系行云术改为更快的“腾云术”，只需炼至二层，速度便可实现超越。
第九层的黑暗系腐蚀术继续修炼，先到大成再说。
“治愈术”，贺正新看中的光明系辅助法咒，那日如果他有第一层的本事，段崮的伤势便能当场治好九成，十天半月恢复如初。
贺正眼中精芒一闪，第六层的神炽诀再次扫过府院，确定修炼室周围三十丈内无人窥探，他取出黑漆刀、吞云鼎，外加一把金色长剑。
余长春弟子周铮的下品法器霜华剑。
鼎中点燃九曲焰火，贺正拾起黑漆刀，将霜华剑切成一寸寸长短，修炼起器宗宝经上的武器改造技法。
武器改造第一步为辨识灵材，霜华剑是由霜珉石、七棱铁、裂鳄齿炼造。
辨识灵材看似简单，要做到极致，隐含的是需对数万种灵材和浩瀚如海的法器配方了然于胸。
贺正着手第二个步：分离灵材，尝试将已融合的灵材分开。
分离且不破坏灵材的品质，最要紧的便是鼎火的温度，这取决于所用的技法。
温度越高，对灵材结构的破坏越大，即使分离出的灵材纯度极高，可能也会因品质下降过多而变得无法使用。
最简单的“蒸凝法”。
这其实是一种不怎么可用，适应面很窄的技法。
持续加温，直至熔液沸腾，三种灵材的沸点不同，裂鳄齿最先气化，霜珉石紧随其后…。
分离出的三种灵材，纯度几近完美无瑕，以霜珉石为例，只有极少量在加热过程中因熔液挥发而混入的七棱铁“杂质”。
但气化过程中火温太高，分离出的灵材品质大降，三种灵材重新炼出的霜华剑，品质会明显下降。
更何况上品级以上的法器，所用的灵材极难气化，至少需要比九曲焰更高级的炎火。
故而蒸凝法只有在改造低阶法器，且不在乎法器品质下降之时，方有用武之地。
……
贺正用的是“旋分法”。
断剑在鼎焰中烧成了液体，贺正掌心打出一股气旋，裹挟熔液旋转，随着转速不断加快，熔液扩展至像水幕般薄透。
吞云鼎跟着长大，始终保持鼎火能淹没熔液。
贺正凝目观察，快速旋转的熔液开始分化，七棱铁最重，向中心聚集，最外圈霜珉石液，逐渐以极细微的颗粒形式被甩出母体。
贺正法诀一变，指缝间又打出一道气旋，收集甩出的霜珉石微小液粒。
……
九曲焰熄灭，贺正面前凝固出三种“灵材”。
霜珉石青中带黄；裂鳄齿黄中有青；七棱铁不白不黄。
“怎么搞成这样!”贺正嘟囔了一句，三种灵材均含杂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算不上合格。
类似的失败他当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无论绘符还是炼器，不历经千百次的尝试就不可能取得成功。
火温、转速、技巧、熟练度。
更高的火温，熔液的活跃度更高，易于分离，但这对灵材的破坏更大。
更低的火温，补以更高的转速，同样能达到目的，但这需要更敏锐的观察、更高的技巧和更稳定的控制。
贺正换截断剑重试了一次，“灵材”的杂质看起来少了一点，但仍不能令人满意。
无论是旋分还是蒸凝，只需以第一次分离出的“灵材”为原料，重复一遍，杂质显然会变得更少。
液化和气化温度相差极大，合适温度的旋分重复十次，对灵材的破坏依然小于蒸凝。贺正连续三次低温旋分后得到的灵材，纯度已完全没有问题。
他需要的是一次分离，最多两次。
……
高端的“粘离法”。
以熔点火温将断剑熔化，熔液中混入某种材料，粘黏霜华石，再将材料取出，达成分离目的。
更高端的“溶液析离法”。
使用某种液体，将霜华剑在常温或远低于熔点的温度下溶解，溶液中再混入新的液体或灵材，逐步中和最初的液体，在此过程中将溶液用旋分或粘黏法分离出三种灵材。
这种技法非常高超，前后用到的溶液和灵材亦极其珍贵。
……
贺正修炼功法武技，炼器练咒，忙得不亦乐乎。
殷韶光倒也识趣，数月来传音符一张未发，仿佛知道这个新来的客卿无暇理事。
秋去冬来，雪花飞舞，又是新的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