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离别的车站
自从余峰拒绝了她后，心中残留下来的内疚一直阴魂不散，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补偿她，当然这种想法只能想想不能付诸于行动，否则留下的后遗症会让他更加麻烦。平日里在学校碰到她，他会主动地跟她打招呼，她也好像原谅了他一样，像普通朋友一样跟他聊天，而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让他感到不舒服。据他的了解她还没有新交男朋友，当然对他来说她交不交男朋友是她的自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主动上去打招呼：“来借书呀！”
她微笑着说：“怎么这么巧！最近看见你挺忙的，复习得怎样？”
他也笑着说：“还不是那样，马马虎虎。”
“星期日是我生日，到时候肯不肯赏脸参加我的生日聚餐！”
“后天是你生日呀！到时会请什么人呀？”
“就我几个舍友，还班上几个蛮要好的同学？”
一听到她的几个舍友，他就心有余悸，上次在三井巷的遭遇不堪回首，他说：“你那几个舍友……”
她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你放心！像上次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第二次的，我那几个舍友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点甲亢做事有些冲动，不计后果，上次的事过去后，她们也挺后悔，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道歉，后天刚好是个机会。”
他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豁了出去，说：“好吧！”
“地点在哪？那时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
回到宿舍，“小色狼”也约会回来了，看见他红光满面地照着镜子，就知道这小子大功告成了。余峰明知故问：“一切顺利吧？”
“小色狼”一边剪鼻毛一边优哉游哉的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啦！”
余峰说：“趁常守银他们还没有回来，给哥们儿说说战况！”
“小色狼”又翘起了二郎腿，边修剪眉毛边说：“我们约会地点学校旁边的天桥餐厅，由于是初次约会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提前十分钟到达那里，没有想到她也是这么想提前二十分到了那里。吃饭的时候，哥儿们真是领会到她的直爽，人家那酒量不是说着玩的，人家喝啤酒跟喝白开水一样，而且还不用杯子，‘唰唰’地四五瓶啤酒就没了，喝完了啤酒她还是不过瘾！还要了一瓶白的，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也不是我不想喝，是不能喝，但我佩服能喝酒的人，还有人家饭量也大，毕竟她是运动员嘛！我们点了一桌子的菜，我饭量不行，没什么吃，到最后基本没剩下什么，要是你在场，你就知道什么叫风卷残云啦！反正这么直爽的女孩我很欣赏！”
“那你除了吃喝还干什么别的没有？”余峰听得目瞪口呆的。
“吃完了以后要付账的时候！人家死活不让我付账，一定要她自己付，还说上次错发短信的事她做的有点过火，这顿饭算是赔礼！我******也算是个男人吃饭不能让女的付账，执意要付账，她二话不说就把我强行拉到一边，然后自己付账。出来后她可能有点醉意，在马路边她突然抱住我，我当时猝不及防，想反抗也力不从心，人家毕竟是篮球队的，这还没结束，她还狂吻了我许久，当时我傻了，只能闭上眼睛任她摆布，她放开我后，说了一声：‘我很喜欢你！’然后就走了，而我的初吻也草率地献了出去。反正整个过程我就像一根木头，彻底地麻木了。这么直来直去的女孩我真的很着迷！太着迷了！”
余峰也不得不感叹“小色狼”是一个性情中人，不过如果他们俩真的能结合，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小色狼”性格文弱，处事不硬朗，“重型坦克”是男人婆中的典范，两人刚好能弥补对方的性格的缺陷。余峰说：“看来你是遇上你的‘小冤家’，努力地追逐你的幸福吧！”
高赤琴生日那晚余峰准时地到了聚餐地点——离学校不远的一家豪华的酒家，参加聚餐的人除了她几个舍友还有她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加起来也就是六个人，而且余峰是唯一一个男生，一进那家豪华的包间，一眼望去就看见那晚在三井巷遇到的那两个女的，那晚她们俩是蒙着脸，但余峰一看她们的身高和身材就认出她们来，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她们来，而此时她们正微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种微笑反而让他感到心惊胆颤，如坐针毡。
坐下来以后，高赤琴就介绍说：“不用介绍了吧，这两位是我的舍友，是隔壁班的，是跆拳道的好手，你们是不打不相识！”
余峰尽量让自己显得很镇定，一副很有风度的样子：“很荣幸能认识你们，二位的跆拳道功夫我早见识过。”
她们举起杯，其中一个女的说：“余峰！上次是我们冲动，这一杯酒算是我们赔罪了，我们先干为敬了！”然后两人一仰头，酒就没了。
余峰当然也不甘示弱，虽然在拳脚上跟她们比肯定落于下风，但在酒桌可以挣回面子。余峰：“哪里呀！”然后也猛的干了一杯。差点呛着了。
那一晚余峰彻底地醉了，他后来听说是高赤琴把他扶回来的，在路上他还发了一段酒疯，还好像吐了她一身的臭味，本来那一晚他是醉不了的，但他为了挣那份面子那两个女的向他敬酒时，他从来不拒绝，还主动向他们敬酒，中间高赤琴也委婉地劝他不要这样，他哪管这些面子更重要。到最后那两个女的还稳稳当当的时候，他已经找不着北，他哪里知道人家不仅拳脚功夫，酒量也不赖。
第二天，余峰一起来就给高赤琴打电话：
“……昨晚喝高了，谢谢你送我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跟我那两个舍友较劲。”
“没问题！”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
“那……再见！”
“好的，再见！”
这学期的期考余峰考得还是上学期一样，也是不好不坏，离拿奖学金虽然不是十万八千里，但也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而挂科的担忧也不会在他身上发生。“小色狼”和高赤琴都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等奖学金，常守银由于花太多的时间去练歌和去咖啡厅，挂了两门，不过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显得很平静，仿佛这在意料之中，因为自从打算成了这个乐队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余峰本来不打算回家的，打算在清宁这里找一份兼职的，但戴椿晴一直没跟他联系，所以他打算回家顺便去海屏看一看，或许会有什么消息。
海屏车站还是什么都没有变，拥挤和破旧是他固有的特性，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戴椿晴专门来车接她，而这次跟他擦肩而过的全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一到海屏，余峰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戴椿晴家，戴椿晴的家余峰以前有几回送她回家到过，到当时为了避嫌没有真正进家门，她家在海屏市富人居住的地带，那一带海屏人习惯叫它“富豪区”，她家就住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居民楼的第十层，她的邻居们随便数一个出来都是海屏有点地位的人，余峰以前送她回家时，一般送她到楼下就回去。
当余峰找到她家，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门，都没有人来开门，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来之前他就往她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来接。
余峰又敲了她家对门的一家，就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脸上涂满各种化妆品，满脸通红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红苹果，体态臃肿，穿着也很入流，身上的钻石和项链闪闪发光咄咄逼人，手里抱着一只哈巴狗，嘴里使劲地嚼着口香糖，要不是她鬓角上被她粗心忽略掉的几条皱纹，还真难以猜透她的年龄。她打量了一下余峰，一身学生装，还背着一个不知名牌子的包，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有点名堂的人。她没好脸色地说：“有什么事吗？什么时候敲门不好偏在我美容时候敲门。”
余峰面带笑容地迎上去，柔声地说：“阿姨你好！是这样的，我想打听一下对面这家是不是旅游去了，怎么没看见人……”
那妇女没等他说完就转身要关门，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了他们去旅游了还问我干什么！真是的！”
余峰这时急中生智，用身子卡住那门：“阿姨！您能不能再等一会儿，他们家要是回来的话，您能不能转告一下戴椿晴说，余主任家的余峰来找过她，叫她快点联系我。”
那妇人看见他卡住门，以为他要图谋不轨，从门后拿了一把扫把，准备向他攻击，一听到他说他是什么主任家的孩子，匆忙地放下扫把，表情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面带笑容地说：“你是市委余主任家的公子呀？”
余峰微笑地点头，那妇女拍着自己前额说：“你不早说，你看我这记性，难怪我看得这么眼熟呢！看进来坐！”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余主任是何许人也。进来在沙发坐下以后，她又忙着给余峰泡茶，那茶叶是上等的红茶，那可能是平生喝过最好的茶。
余峰知道从小就在贫民窟长大，要装扮富家公子，迟早要露相，所以要速战速决，他说：“戴椿晴他们家是什么时候去旅游了？我一直外地念书，所以……”
那妇女急不可待地回答：“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戴椿晴这次高考发挥很失常，对心理打击很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心理打击很大？”余峰着急地问。
“好像是的，听说好些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具体是什么原因让她考得这么差她又不肯说出来，后来他们家就去旅游，具体去哪旅游我也不太清楚。”她很耐心地说。
……
离开了富豪区，余峰没精打采地走在海屏的街道上。阴霾的天空里随处可见的乌云招摇过市地游荡着，像一个蒸笼一样将整个城市罩住，而直接带来的闷热叫人窒息，看来一场暴雨已经在所难免，由于还是早上，马路两旁各式各样的商店大多还没有开门，就是已经开门的商店也是没有顾客光顾。余峰在上次寒假来海屏住过的庆晴旅店订了一间房，房间号是2046，是上次他住过的那间房。
或许是坐火车的缘故，余峰感到全身疲惫，像刚刚完成了一次马拉松比赛一样，他没有脱鞋就在床上躺下，企图用睡眠来安抚自己的疲惫，而当他闭上眼得时候，心事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狼一样异常地活跃。或许这些天她一定过得很痛苦，高考的失败就好比声势浩大的侵略军一步一步地摧垮她软弱的心理防线，而这种时候她或许最需要他在身边，但她为什么不联系他呢！人有时候真的很怪，宁愿咬牙切齿地承受着煎熬，也不主动地向别人求助，甚至还装得若无其事一副很坚强的样子。但他敢肯定她绝不是为了面子才不联系他，她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而他也有一种预感，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跟他联系的，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预感，这次可能也不会错的。
下午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钟，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四个小时，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睡一样，还有些微疼。窗外重新登陆的阳光照耀着被雨水冲刷地很干净的马路，看来在他被睡眠麻痹的四个小时里一场暴雨袭击了这里，而他像是一条刚过完冬眠的蛇，对刚过完的冬天又没有下雪毫无头绪。
也许是心血来潮，洗完了脸，他突然有去麻辣烫的冲动，这种冲动犹如洪水一样，刹那间就淹没了他的全部抵抗。由于以前去过几回他很快打找到原来他和戴椿晴经常光顾的那家“正宗麻辣烫”。这家店还是一点都没有变，生意还是红火，就连那几个操着四川味普通话的服务员都还在。当热腾腾的一碗麻辣烫端上来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好像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而此刻记忆的画面就像大水刚退去时河面上的礁石逐渐地浮出了水面，当初两人世界里的甜蜜和如今麻辣烫的辣味就像空间里的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不会有交点。
离开那家麻辣烫店后，余峰徒步到海屏中学，在校门口他远远地就看见雷劳武骑着一辆女式摩托车往校门这边驶来，后面卷起的乌烟可以跟拖拉机喷出的浓烟相媲美，看来他的生活已经有些气色，不像以前总骑着一辆自行车在校园里游荡。其实在这种心情跌入低谷的时候，余峰不想看见雷劳武，不过已经是避之不及，他那辆女式摩托不仅冒出的烟很出众，速度也很快，余峰还在犹豫见不见他时，已经在余峰跟前停下了。余峰强迫自己面带笑容的迎上去：“班主任！怎么会这么巧！”
雷劳武脱下了安全帽，吓了余峰一跳，他换发型了，由原来的秃头变成现在的光头，雷劳武微笑着说：“来看母校，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没有忘本!你看我自从半年前被评上‘省高级教师’以后，头发是掉得越来越厉害了，后来索性留个光头，看它还掉不掉。”
余峰说：“那恭喜雷老师了！在海屏中学能获得这样殊荣的教师也是首屈一指的呀！”
雷劳武拿出纸巾势大力沉抽了一下鼻涕，说：“这些称号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怎么为国家培养出优秀的下一代才是我们老师的本分。”整个言语和动作就像在说明什么“省高级教师”这些称号就像刚才他抽出去的鼻涕一样一文不值。余峰也似乎不知不觉中被他的感慨言辞所感染，以至于全身发冷。
余峰又问：“我们班的其他老师都还好吧？”
雷劳武脸色突然沉重了下来，说：“你们的英语老师两个月前得了肝炎去世了，之前她又跟她的丈夫离婚。”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刷刷地流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薛怀玉是他爹或他娘呢！
余峰听了这话内心高强度的震荡，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上次寒假他来海屏中学时，在九曲桥下薛怀玉落寞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是那么的孤独，后来她还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许久，那时候余峰就猜想她肯定有一段悲伤，而如今这段悲伤已随着她的灵魂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随即他又想到以前在高中时上英语课时被薛怀玉故意刁难的画面，又想到在填志愿的截止最后一天，他在为填志愿苦恼束手无策的时候，是她帮了他。或许她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在不久的将来他可能会将她淡忘，但不管将来她是否还在他的记忆里，对他来说她在他心中是充满爱慕和思念的，然而这种爱慕不像他对戴椿晴的那种爱慕和思念的，这种爱慕和思念是一个学生对一个老师有感而发的感情或者说是一个晚辈对长辈发自肺腑的恩情，这种感情不带有男女之间那种最原始的冲动，也不带有男女恋情的缠绵和纠缠不清，而是永远隔着一段距离的彼此钦佩和向往。对余峰来说这种微妙的感情也许会是空前绝后的。
离开了海屏中学后，余峰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一趟老同学严青的家，严青的父母都去外面出差，家里就成了他和穆月莎的二人世界，虽然余峰没有看见他们同居，但是看见两人亲密无间，估计是已经同居了。两人出去买了点菜回来，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余峰。看见他们如胶似漆的亲密，余峰不免有些失落。次日余峰就回了家。
这个暑假对余峰来说特别漫长，他承载着担忧和思念度日如年过完了这个暑假。开学要回校前，他又去了一趟海屏，戴椿晴的家还是没有人在，这也加重了他的担心和思念。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