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乐门之醉酒风波
已近深夜，程姚素总算能回家了，由于太晚，有轨电车已停开了，黄包车夫亦是少有。然，偶尔还是有几辆私人车穿梭于繁华的街道，所以，每每此时，程姚素只能小心翼翼地尽快赶回家。所庆幸的是，回家这条路上的治安还是较好的。大概应为就在这条路的附近就有一个巡捕房的缘由吧。
最近，这条街，不知怎么搞的，坏了好几盏路灯，一直没有人修理。无奈只好每天抹黑进门。就在程姚素快要临近家门时，突然，一只大手，从黑暗中将她截住。唔……唔……她的双唇被人狠狠地啃食着，不像是吻，因为它里面没有半点温柔，更多的像是在宣泄着内心的不满和愤恨。唇齿间的疼痛袭上身来，渐渐的空气中弥漫出血腥的味道。
程姚素被人紧紧地贴在墙上，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拒绝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无尽肆虐。渐渐地程姚素感觉到呼吸有些急促了，因为这样霸道的吻让她没有半点儿可以喘息的机会。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跳越来越快。他仿似有所察觉，不甘心地离开了程姚素那早已红肿的不堪且隐隐透着血丝的诱人红唇。顺着她迷人的颈纹，他一路下滑，手开始不耐烦地撕扯着程姚素旗袍上的领口，盘扣儿瞬间被崩开了。
挣扎的瞬间，程姚素的手似被另一只从她颈间，抽离开来的大掌牢牢地锁住于男人的腰间，顿时一阵冰凉感从她的手心里升起，是他—江旭言！
这双冰冷的大掌是她曾经，真实感受到过的。难道也像他的心一样冰冷吗？突然间只觉得眼前的这人不过是个一直活在孤独里的可怜人，即便他是商业界中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心生的怜爱很想，在此时此刻，温暖住他的手，甚至是他的心！慢慢地程姚素停止了挣扎。落在颈上，肩上的吻仿似也柔和了许多。
忽然，他将头重重地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略显不稳地呼在了程姚素耳垂下方。他收紧了环在程姚素腰上的双手，几乎想让她嵌入自己身体一样，紧紧拥她入怀。江旭言几乎将身子挂在了程姚素的身上。
见他半晌不语，她的肩胛开始觉得微微有些酸痛，程姚素以为江旭言睡着了，遂扭了扭身子，想调整一下姿势。江旭言忽然开口道：“我输了，这是我第一次彻彻底底地输给了另外一个人！”耳边传来几声讥笑。开口的瞬间，巨大的酒味扑鼻而来。
“你喝酒了？”
“你很得意是么？”
“你喝醉了，先去我家休息休息，再走吧！”
江旭言抬头，猛然将程姚素拉出怀里，双手用力的钳住她的双肩，“醉？哈哈哈……怎么你觉得我醉了吗？告诉你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你知道吗？我现在有多恨你，恨不得立刻就掐死你。是你让我忽然之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活在了地狱里的滋味你知道是什么吗？真希望同你一起分享啊！”
“是吗？那你还在等什么呢？”程姚素平静地回答道。
“哈哈哈……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有时很聪明，有时却又笨得要死！我才发觉你是这么的让人难以琢磨，让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你，甚至就快要迷失了我自己的心！所以我恨你，恨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我自己！”
“对不起！”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事到如今，你觉有用吗？那就答应我，放过我，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答应我，你会永远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江旭言决绝的话语，扣动着程姚素的心弦。想来本来就是她故意缠上江旭言的，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或许他依旧是百乐门里那个游戏人间，快乐无比的江旭言。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至少不会再爱恨之间纠缠挣扎。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更不会被逼着去面对从小就缺失母爱的不真事实！
“好，不过我想和江老板做笔交易，像江老板这样坐拥大半个中国财富的人，在商言商，应该不过分吧？”程姚素鼓足了勇气，终于淡定从容道。
“程姚素，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能耐啊？你为什么偏偏对我如此狠心？好，好，好，也罢，也罢，我答应你！”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哼！这难道不是你长期以来，一直想靠近我的真正原因吗？明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不过希望你同样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谢谢……”
程姚素感激不已，一时间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江旭言的手。江旭言低头一瞥，冷哼一声，“不必，反正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说完抽出了被她握住的手，转身背着程姚素摇了摇手，离开了。
一瞬间，程姚素半扶着墙，跌坐在地，另一只则撑在地上。眼泪簌簌地滑落了下来，望着江旭言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直再念着三个字，那就是对不起，对不起……
……
咳咳咳……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惊醒了程姚素，昨晚她一夜无眠，一闭上眼看到的全是江旭言挥之不去那样决绝的样子。直到刚才，才实在是累了，眯了一小会儿子。睁开眼时，天已微亮，知道一定是云姨起床了。一大早便开始为迎接江旭言的即将到来而作着准备。当下猜想，必定云姨昨夜也是没睡着吧，但那是开心的，哪像她！
记得，打从昨晚她带回了江旭言今天要来的消息，善惠云心里着实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高兴。连忙追问，江旭言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来，要知道他从不正眼，瞧她一眼。因为她曾，在事实上，丢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恨她也是应当的。于是，程姚素当下便被问住了，只推说是，大概他想开了吧。由于高兴过头了，善惠云也顾不及细细追问缘由了。当即就拉着程姚素反反复复地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寻着屋子里的动静声，程姚素来到了外屋，见善惠云正忙活着将屋子，里里里外外打扫一番。忙走近了，“云姨，我帮你吧，你身子不好，这些事儿还是让我来做吧。”说着欲夺下她手中扫帚，善惠云笑着摇摇头说啥也不肯放手。是啊，这一天，她该盼了多少年啊，程姚素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突然，觉得值了，就算是他恨她，要她这辈子都不再见他，她也心甘情愿。起码，她成全了一个母亲唯一的心愿，亦给了他们化解彼此心结的一个机会。就算，最后失败了。她想那也应该是值得的，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尽了力了。不是常有句话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应该就是这理儿了。
“呀，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忘了旭言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大馄饨！”善惠云用手猛拍一下脑门儿，大叫道。
她转身对程姚素道：“姚素待会儿，买菜时，你可千万记得提醒我，到时多买点儿肉和面粉回来，家里没剩多少了。”程姚素笑笑。
“云姨，不用这么紧张的。放心吧，今天准能让你的宝贝儿子吃上你亲手包的大馄饨！”
“嗯！那自然是好，自然是好！”
然后，从一大早上开始，程姚素都只能呆坐在一旁，傻看着善惠云忙得屋前屋后直打转儿！想帮忙，可善惠云根本不让她插手！事事力求亲力亲为。瞧着她那忙活劲儿，程姚素心下也放心了不少。过了今天，怕是大概就再没见面的机会的了吧。昨日的话，言犹在耳。既然，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那么今天就索性开开心心陪着云姨度过这最后的一天了。
……
快到晌午时，桌上已摆满了各色家常小菜，还有一大盘子包好的混沌，厨房里煮混沌的开水，已经沸腾着翻了好几滚儿。
屋内，却只有她二人。善惠云看看时间，脸上一扫早晨的开心，失落倒写满了脸上。
“姚素，算了，咱不等了，要来，早该来了。只怕是……”程姚素打断了她，不想让她胡思乱想下去，“云姨，相信我，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来的。许是要走时，被什么事，临时绊住了也不一定，像他那么忙的人，这种事怕是再平常不过了。”
是的，他不是要她离开他吗？既然如此，他一定，一定会出现的。
啪啪啪……门口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善惠云有些迟疑地望着程姚素，程姚素满怀希望地立刻上前开门。
“姚素啊，我家酱油用完了，这不，大中午的一家子六张嘴儿等着急用，所以，先来借点儿，有么？”闻言，她的眼神闪过一抹失落！
“好的，张大审儿，你等等，我去拿给你。”
张大审儿站在门外，好奇地向屋里张望，刚探进一个头来，便听见善惠云道：“张大审儿，有空的话，进来坐吧！”
这时，见程姚素拿来了酱油，忙接了过来，笑道：“不了，家里还等着呢！谢谢啊！”程姚素摇摇头，见张大审儿走远了，随手欲将门关上，忽然被一只手挡在了门上。抬头，竟是江旭言！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怎么，不欢迎？”
她愣了一下，“怎么会？”
程姚素随即把江旭言迎进了门。这是一个十分普通且稍嫌简陋的屋子，但是前院，被人打扫得很干净。程姚素跟在他后面。
“云姨，快看，谁来了”
善惠云闻声转身站起来，对上了江旭言的冷漠的眼神。突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气氛略显尴尬。大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坐……坐……”
江旭言不看她，坐了下来。
“饿……饿了吧，你先吃着，都是些穷人家的菜，就将些吧。对了，我这就去下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混沌，这水可煮开了好一阵子了。”说着就要起身进厨房。
江旭言的心，顿时，抽搐了一下。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不必了，我已经很久不吃了。”
在听到江旭言的话后，善惠云脸色一片煞白，“这样啊，那好吧。”善惠云遂又坐下。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都只是略略动了动桌上的菜。程姚素转头左右看了看，见善惠云，眉间凝重。江旭言，则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从头到尾，他们根本没说上几句话。吃完饭，江旭言觉得很烦，便急着走。善惠云呆站在院内，望着程姚素送江旭言出门，渴望而又依恋的眼神让程姚素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送走江旭言后，程姚素便帮忙收拾着碗碟，进厨房时，见善惠云盯着一旁的混沌，发呆。不想扰了她，便退了出去。
……
下午。
“先生”
“什么事？”江旭言头也不抬，继续埋首在手里文件中。
“门外有位小姐说想见你。”
“谁？”
“问了老半天，她就是不肯说，只道今天若是见不到你，就不肯走！”
“是么？”江旭言抬头道：“要是喜欢就让她呆个够吧，不用理她！”江旭言当然能猜出她是谁，像这样傻等人的破事儿，她可不止干过一回了，对她而言，应该是轻车熟路了吧。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昨晚不是一切都解决了吗？他既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若，那么她也该遵守彼此之间的约定不是吗？
……
等江旭言忙完手中的文件时，天已经快黑了。于是，他走出了书房。从楼上下来，桂嫂恭敬地道：“先生，饭菜准备好了！”
江旭言微微点头，见桂嫂正要离开，忽然开口道：“门口的人还在吗？”
桂嫂停住了脚步，转身，“是的，那位小姐一直没有离开过。”江旭言听到后，怒气冲冲地甩开了刻有精致浮雕的梨花木制大门，直奔程姚素而去。她究竟想干什么，这场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真正结束，他不想再这样和她纠缠下去了，因为他知道，最后的输家很有可能是他自己！
但见她，此时，手里正捧着一个食盒，坐在大门外，见江旭言出来了，忙站起身来。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程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怎么，这么快就又想反悔了？”江旭言狠狠地盯着程姚素，似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你收下吧，云姨她忙活了一大早上！求你了。”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江旭言。
“装了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话，尝尝吧，对不起，打扰了，再见！”说完程姚素，转身走了。
江旭言坐在餐桌前，盯着手里大红色的食盒，食盒的菱角有的已经旧损了，略微有些发白。遂将它打开一看，竟是混沌！大概由于放置时间太久的原因，只觉得胀大了不少。
“桂嫂，桂嫂！”
“先生。”
“盛些到碗里！”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桂嫂。
桂嫂看了一眼，“先生，放太久了，要不我单另作再做！”
“不用了，照我的话去做。”
“是！”
江旭言轻咬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渐渐勾起了儿时的回忆，不知不觉，他竟然吃完了整整一食盒的混沌，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然后他满意地笑笑上了楼。桂嫂似也觉奇怪，先生对着那样难看的食物，竟也能吃出各种滋味来，胃口较平常还好，只觉得一阵疑惑不解。要知道先生的品味可是出了名儿的挑剔！
另一方面，待收拾好一切行李之后，程姚素打算找善惠云辞行，刚走到善惠云房间时，却见她已然完全昏倒在地，忙丢了手中的行李，将她扶起。
等到她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医院。程姚素正从外面走进来，“云姨，你醒了，想吃什么？尽管说！”
“我怎么了”几声咳嗽后，她艰难地问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云姨，你呀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太操劳了，所以才会晕倒的，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别胡思乱想了。”
“是么？”她将信将疑反问道。
“当然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回家取些东西来，你先睡一觉，等你醒来时，我便回来看你了。”说完掖好了被角，见善惠云安静地合上了眼，方安心离开。
啪啪啪……啪啪啪……
“谁呀，这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安生了啊？”
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桂嫂，开门一看竟是下午一直等在门外的程姚素。只是不见了下午的那份平静。倒是格外多了几分焦急神色。
“对不起，请问江旭言先生在吗？我有很急很急的事，必须马上见到他！”
“不好意思，先生已经睡下了，你还是明早再来吧。”
“不行啊，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说着不停探出身子，望向屋内，“江旭言！江旭言！你快出来……”
桂嫂忙上前阻止，“小姐，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人通知巡捕房的李局长了！”程姚素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知道云姨就快不行了，若不能见上江旭言一面，怕也走得不安心。
楼下传来的喧哗声，吵醒了渐入梦乡的江旭言。程姚素和桂嫂僵持当中，见他穿了件银灰色的丝质睡袍。半系着腰间的带子，缓缓地从楼上走下来。看见江旭言来了，桂嫂只好尴尬地退向了一边，“先生，是她硬要闯进来的！”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下去吧。”桂嫂朝着江旭言鞠了一躬后，离开了。
若大的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大事？要你三更半夜，跑来我这里大吵大闹！”
说完他顺手点上了一支烟，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
“云姨……云姨……她……”
她还未说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顿时，便泣不成声了。江旭言这还是头一次见程姚素哭成这样儿，见她不时还咳喘几声，像是被哭声呛住了一般。遂，摁灭了手中烟头，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半晌才听到，程姚素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云姨，今天下午昏倒了，医生说是肺癌晚期，怕是过不了这两日了，怎么办？江旭言，怎么办啊？”闻声后，江旭言呆住了，想起了晚上刚吃过的大馄饨，心竟也会隐隐作痛。原来他还记得，跟她有关的一切味道。
程姚素抬起头，“跟我去看看她，求你了？只要你肯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江旭言皱起眉“你为什么总是不顾一切地要帮像她那样一个自私到抛夫弃子的女人？”程姚素毫不犹豫道：“因为她是好人！她救过我一命，我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江旭言回味地笑笑，“好人？你口中所谓的好人难道就不会干坏事吗？”
“我相信还有另一个真相存在！”
“可我只愿意相信我所看到的事实！”
半晌，程姚素缓缓开口道：“江旭言，你真的放得下吗？为什么不给自己还有云姨一个机会呢？何况是最后的机会……”江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吐出来一句，“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医院去吧！”
……
耳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她睁开眼望去。窗外竟有几只鸟在树颠上跳跃嬉戏。想要坐起身时，发觉竟有些力不从心。正巧一双手，忽然，将她稳稳地扶起。待调整好姿势后，善惠云忙道：“姚素，谢谢你啊！”
“不用！”一个低沉地男声响起。抬头一看是江旭言，眼睛框里眼泪儿，顿时，打起了转儿。“旭言，你怎么，怎么会这么早来这里，姚素找过你了？”江旭言似默认一般不语，“你这么忙，还来看我，不……不好意思，打扰到了你吧。”
“说这些干什么，就当是谢谢你的大馄饨了！”善惠云投来惊讶的表情，“嗯，是程姚素昨天下午送来的。”
“是么？”她满意地笑道。二人半晌又是半晌无语，“还……还能原谅我吗？”善惠云半天才开口道。“为什么？”江旭言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对不起！”“为什么到今时今日，你依然不肯说出你当年抛夫弃的子原因？”江旭言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我……”江旭言打断了她的话，“算了，本来是想过来，听听程姚素口中所说的另一个真相，原来真相竟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旭言，我想你明白一件事，天下间没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遗弃自己的孩子，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千倍万倍，十七年里，我无时无刻牵挂的都是你啊！”
“那为什么不回来？”因为不能回来！善惠云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握紧了江旭言的手，“旭言，我只要你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我没有丢弃你，从来都没有，至少心从来没有！”
江旭言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用力一抽，半晌不语。尽管，她始终不肯说出当年离开的真正原因，但能从她嘴里亲口听到这些仿佛等待多年的话后。一时间，当中的各种滋味实难用言语来形容。
善惠云笑道：“记得当年离开你时，你只有这么高”说着用手比划起来，嘴角露出醉人的笑容，“那时，你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还落得如此的出色，少年得志，想必你父亲应该很满意吧！”
“父亲已近过世很久了。”
“是啊！”善惠云叹息道。她开始在枕头下，仔细地摸索着什么“你找什么？我帮你。”
程姚素摇摇头拒绝。捣鼓半天后，递给他一枚金戒指，雕琢十分精巧，这样的手工，现在已不多见了。
“你父亲送我的。”谈到这里她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是何等的甜蜜。“是我和你父亲的结婚戒指，我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亲手为你心爱的人戴上它直到天荒地老，只盼着你们能够代替我们，实现当年的誓言。”祝福的旋律肆意飞扬在婚礼上的每一个角落，由于是西洋式的婚礼，他们在牧师面前真诚许若，无论贫富、疾病都至死不离不弃，并互相交换了戒指。她陷入美好的回忆中，眼泪竟不经意滚落下来。
“怎么了？”江旭言焦急地问道，“答应我，旭言，一定不可放弃心爱的人，一定不可以……无论贫富、疾病都至死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你……还好吧？”
“没事儿，只是一时感触，想到了你的父亲。对了，看见了程素没？一大早就不见了她。”
“没有！”善惠云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她怎样？”
“她？”江旭言无奈地摇摇头，她是大概是这世上第二个能让他心烦意乱的女人了。善惠云自当是第一个。
善惠云继续道：“旭言，其实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了。临终前，能在见到你，我本当，心满意足了，不应该还有所奢求。只是姚素这孩子，我是真真放不下！打从救了她那天起，她就一直照顾我，没有她的话，或许到死都不可能在见到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在我走后，能替我好好照顾她，算是报答她对我的恩情了。她没有从前的记忆，救下她的那天起，我就是她唯一个亲人，所以……”从她凝重的眉宇间，江旭言能看出她的不安，“我会的，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她会心一笑，舒展开了凝眉。仿佛，她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天阳光很灿烂，“娘，你看我和爹爹，一起放的风筝飞得多高啊。”她举手放于额眉间，用手掌滤去了刺目的太阳光，看见风筝越来越远，但是，耳边穿来他们父子欢快的笑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程姚素突然冲进了病房，扑倒在床上，双手钳住病床上的人嘴里不停地喊着：“云姨！云姨！你醒一醒，醒一醒啊，云姨……”呜……呜……江旭言一把将她从善惠云的身上拉开，“你就不能安静让她去吗？”
“你说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她是你母亲，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冷静这么的理所当然！”程姚素拼命地挣扎着被江旭言抓住的身子。一群护士和医生走了进来，推着善惠云的尸体就要离开。程姚素当下十分激动，又是哭又是闹。啪！一声落地，程姚素被脸上顿觉一阵火辣。眼巴巴地看着善惠云被众人推走。
江旭言有些嘶哑道：“清醒一点了没有？”
程姚素抽噎着，点点头。
“在门口站了多久？，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程姚素点点头，踌躇半晌后继续道：“我知道云姨的要求，对你而言有些为难，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放心，等办完云姨的后事，依照约定，我会离你远远的，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再看见我了。”
程姚素突然而来的话，让江旭言听着刺耳极了，扯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紧紧地盯着她，看得程姚素全身越发地紧张不安起来。“听清楚！程姚素，别在我面前，玩起你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向来不吃这套！既然，你‘如此’的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好，我成全你！”江旭言冷酷且生硬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还有相关后事，你要怎么办都好，有什么事找的话，就找许易，他会尽力帮助你的。”话落地时，随即，甩开了程姚素，夺门而去。
程姚素呆站在一旁，他果然还是很狠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讲呢？毕竟，他也答应过云姨要照顾她的啊。现在连云姨的后事也只是交给助手许易帮忙打理，这是不是意味着，江旭言，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呢。想到这里程姚素心里竟萌发生出一股酸涩不堪的滋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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