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我驻军驿站,却于凌晨时看到了城内大片火光耀眼,红芒灿烂,车轮踏响城郊。
待天稍亮,视野清晰,我立即下令无名率本部骑兵追击逃逸敌兵,并且遣佛僧隐元劝降禹城民众。
..
军中。
全体点名过后,开始拔营,进军禹城。
这时,大牛走上前,汇报:“官长,那名乡兵队长饮弹自杀了。这个损员要如何记录呢?要记载他畏罪自杀吗?”
我愣了愣,低眉郁闷道:“不,不要。还是给他记载阵亡吧,照例发二十两白银给他家人,算是抚恤的烧埋银吧。”
大牛上前,又说:“还有一事。昨晚冰雹灾祸,导致许多火药受潮,已经不能用了。”
我顿时生气了,自嘲地道:“哈,这让全军上下的火炮、火枪、手雷包尽皆变成一堆玩具。城外大冰城内大火,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无奈之下,我只好让自己部下盘点损耗,并准备稍后传令泺口,走浮桥运送军资到阵前。
…
..
下昼时分。
北伐军入驻禹城。
城门敞开,乡老士绅们带头跪下递交投降书。城门到城外,民众们会聚迎接王师,出列长达一里以外。
佛僧隐元给军队递交礼物、舆图、人口账册,作为市民们服从的标志。
然而,我军虽然攻陷这座城池,得到的缴获却一无所有,只剩下大片烧光的灰烬,和一些幸存的房屋与居民。
士兵们驻守各处城门,并由总兵训诫军纪,严禁扰民。
城中有文庙,供奉着孔夫子与大禹神灵,并未遭火侵蚀,我将帐幕设于此处。
各队申报的清单有结果了,给火炮所需一万斤,给火枪所需五千斤,手雷包所需一万斤,再预备五千斤贮存。
合计火药,急需三万余斤。
当我看完清单这么奇怪的大量需求,忍不住有点怀疑,这场冰雹真有那么严重的消耗吗...
唉,还是尽数补足吧。
恰逢此时,泺口也有来信了,是方大智、顾炎武、王雷臣等人所统辖的辎重事宜。
泰山军政府业已雇佣大小货车合计一百余辆,每辆运载约十余石,运力达一千余石辎重。运送的乡兵民团多达二千人,准备就绪。
这么看来,如果拿出几十辆运输火药,倒是两三天内可以走路运完。
但是其余兵器、工具、医药、豆饼马粮之流,每天消耗颇多,也要补充一阵才行。
实话实说,面对此况,我犹豫了,始终无法决定。
越是往北,越是路途遥远,补给将会变得愈加困顿。
还要不要打下去呢?
..
禹城。
孔夫子文庙。
当晚召集一众部下,军议战局。
无名先上前,拱手道:“卑职统辖骑兵一路追击,占据了沿途的驿站、车马店铺,并且侦查探明这一路溃兵转进平原城去了。”
我托着面颊,叹息着摸了摸下巴,感觉胡子有点扎手,垂头着说。
“攻占禹城以后,已经面临一个艰难的补给问题。”
“济水北岸,皆是一片大平原,各个城市相隔略远。而且,这一百里也没有运河能利用,只能利用泥土道路行进。”
“如今我军驻地,从此至泺口浮桥,相逾距离百里以外,代表我军补给线已经长达一百里的路途了。”
孔闻镖上前,作揖行礼,斯文出言。
“将军,从禹城至泺口,可以利用驿站道路,能让货车速度增快许多。”
“再于驿路临近用木材铺设轨道,画计将近一百余里轨道,分为十多段。每段长十里,全程皆是轮流链接。若是不下雪的时日,轨道通畅,那么运输速度必然加快许多。即便下雪,可以雇佣乡民清扫积雪。”
“这是方大智知府托我相告之事,请求官长裁决。”
我认可地点头,投向欣赏的目光,回语:“好吧,我会传令给军政府做这件事。对了,我们是否要部署士兵,驻守城市里面?我军已经攻占齐河、禹城,总不能置之不理。”
有扬上前,端正面容,连忙出语。
“当然要啊驻守城市呀,官长。”
“只要开始运输了,就必须不断地转运军资至阵前库房,储备起来,要应付仓促的紧急意外,避免临急抱佛脚。辎重若堆积于旷野平原之上,凡保护五百大车的军资,则至少需要二千名士兵,日夜看守,轮流值班。”
“但若是有城堡守护辎重,依托城墙壕沟,只需要五百名士兵就足以担当防御。多余的一千五百名士兵,能够前往战场,抑或抽调更多的兵力押运其他军需。”
“有如此坚城,可以掩护大军后背通道,减轻后方软肋的麻烦,增加胜算。”
我颔首承认,认真地起身上前,对众人道。
“既然如此,那当然要留守士兵,来负责保护军资了。我们没办法一直带着那么多随军,总要有个地方堆积。”
“更何况,鄙人研究过国朝和匈奴的战争,逢征战,补给后方就是大军的软肋。”
“关外争霸之时,孙承宗、袁崇焕等督师以城堡为支点,囤积粮草士兵,招募蒙古部落和游荡难民。且战且前,这是制胜诀窍。尽管国势日续败坏,但是凭借良策,也在关外支撑了十余年。”
“尔后匈奴也是屡番血战,抢占了关外诸城,凡锦州、松山、塔山、杏山、宁远、前屯、山海关,才能彻底入主神州。匈奴在山海关没有得到之前,没有得到一个支撑点,即便入关劫掠大胜,也只能撤出长城。”
接下来又讨论一阵,这次军议坚定了我的决心,可以继续进军。
散会后,我制定训令,派遣传令兵送往泺口以及泉水城府衙。又经过一番调兵遣将,我抽调一千名士兵,并配合二千余名乡兵,沿途押运,监守城防。
数日内,全军补给军资完毕,我随即下令队伍继续向北进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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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初旬时日。
泰山各军齐齐并进,薄城平原城墙脚下。
在临近城墙的小山之处,我拿起望远镜,眯着眼睛,观摩这座城市的防御。
城墙之外,壕沟、栅栏、鹿角、拒马,一应俱全,犬牙交错。
守军于城墙之上,除了护身的矮墙雉碟,还有架设木板,构筑屋顶,作为掩体。
这可以遮蔽城下弓弩火枪视线,让进攻一方难以瞄准射击。而且让守兵火枪手在保护之下不断放枪。
纵观之下,更有角楼、塔楼、瓮城互为犄角,纵横射击。
而且,这所城市被大修了一遍。
最原始的城墙形状还依稀可见,是正方形,有四条直边。
现在,能看到每条直边外,都增加营造出一道弧线城墙,盖住了原有的直边,组成一个半月形状。
共有四面新弧线城墙。
而这四条新弧线组成了一个大圆圈,包住了原来的正方形城墙。
以圆为中心,圆边还凸有尖锐的长角,有六个锐角,各自突出不同的方向。
现在,整个新城堡的形状,就像六芒星阵。
各角之间的距离挺一致,还分布得挺均匀...
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再望入城内观察。
烧饭的炊烟袅袅升起,鲜亮的旗帜猎猎作响。
这些都表明,匈奴想要固守这座城市了。
一旦我军强攻,所付出的代价不是区区几百人死伤就足够了。甚至,也许献祭掉几千人,都不一定能攻下。
我放下望远镜,深深地呼吸一口凉气,侧身对亲兵道:“传令。集结各部总兵军议,准备打围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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