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媚颜说完，低头等着上方之人的命令。
然而慕琬璃却一直不出声。慕琬璃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余光扫向玉媚颜，观察她的反应。
房中只有慕琬璃时不时敲打折扇的声音和几人的呼吸声，安静的令人感到极为的压抑。
玉媚颜感觉尤其强盛。慕琬璃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来，仿佛在她身上一根一根的用针扎着一样。不是很疼，却也极为磨人。那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仿佛敲打在她的心上。
稍长时间的跪行让玉媚颜感觉十分不适，他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大概有六七年了吧。玉媚颜想，上次跪的时候，是跪慕无忧，感谢她的再造之恩，如今………
她想起身活动一下筋骨，但是触及到慕琬璃的目光让她瑟缩了一下，不敢在这样做，只能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这一个小动作当然逃不了慕琬璃的法眼。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玉媚颜，淡淡开口道：“累了？”
淡淡的语气，立即让玉媚颜感到了隐藏在下面的危机。
“没有。媚颜并无不适。”玉媚颜垂首道，身子娇弱，惹人垂怜。
“嗯。”慕琬璃看着她，见她一直不抬头看着自己，却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媚态。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怕自己瞧出什么，故此用这幅样子想让自己垂怜，以此翻张还呢？若真是那样，她可注定要失望了。且不说自己是个女人，就算是慕离府的其他人，也不会就这样被一个已经有三十多岁的老女人给勾引了。
还这么如那侍女所说的那样呢，这人起了异心。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三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抬起头来。看着我。”慕琬璃淡淡的命令道。
玉媚颜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看着慕琬璃。看到她眼中的漠不关心，那种透彻心扉的凉意，知道自己的把戏早已被眼前之人看穿。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惹人发笑。她甚至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对自己的不屑与厌恶。
这种人，对什么都不会在乎，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玉媚颜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自己努力拼命换来的东西，到了对方这里，如此的不堪一击。
慕琬璃清楚的看出玉媚颜心态的变化，却没说什么，难不成还要她去开导她不成。一个人，自己心里认为自己是一个棋子，不拿自己当做主子的得力下属，旁人再说有什么用。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她多想。这样的人，很显然已经有了异心，哪怕她还没有做出什么，可她心里明显已经这样想过且不止一次了！
这人当真留不得。
慕琬璃眼中闪过一丝凉意。
如若她不是三姐的人，她也不用这般让步了。真是麻烦。
慕琬璃不耐在这几耗下去，出来太久，林霄会起疑的。于是她开口道：“我一向不喜欢说什么废话。有什么就都会一次性说个清楚。你也看到了，我身后的两个人，就是你的贴身侍婢。她们其实都是慕离府的人。”
玉媚颜撇了慕琬璃身后的两人一眼，神色不变。恭敬点头。
倒是个会忍的。慕琬璃有些惊讶玉媚颜面对贴身侍女的背叛还面不改色。还算有些能耐。是个聪明人，毁了倒是有些可惜了不如派去他用。慕琬璃心思转了转，想出一个好办法。
“事实上，这红颜坊里的大多数人，都已听命于慕离府。这家红颜坊是谁开的，最终就要为谁效命。我是慕离府的家主，她们虽是你的下属，可对我的命令，却是放在第一位的。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她们察觉到了，哪怕对你再忠诚，也忠诚不过我们这些第一位的主子。所以，不必感到有什么背叛的。你本来就不是她们的主子，只是上属而已。这是你早该认清的事实。”
“三家主当年好心救了你，可怜你的一番遭遇就心善开了一个红颜坊，并让你来当这个坊主，收留一些和你有差不多同样际遇的女子。让你们有一个安身之所，让你们吃好喝好。你们就该知足。收起那些别的心思，想都不要想。安心做你们该做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给了你们需要的，你们也该回报我们需要的。大家互利互惠，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想走那些作死的路呢？你说我说的对吗？玉坊主？”
“主子说的极是。”玉媚颜冷汗戚戚，没想到她心底那些小心思，仅是想了想，就被眼前的人一眼看穿。慕离府的力量，竟是如此厉害。
想到这，玉媚颜赶紧表明自己的忠心“主子请放心，媚颜一定唯慕离府的命令是从，绝不会有二心。哪怕最后媚颜离开了，也绝不会透露出半分不该说的。所有违背，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嗯。”慕琬璃满意的点头。
聪明人。不用自己多费口舌。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对。你要效忠的第一位，应该是慕离府的三家主，是她给了你第二条命，让你有了如今的一切。要是我们，可不一定会救你。其次才是慕离府的其他主子。不要乱了次序。”慕琬璃告诫道。“狼心狗肺的，我可从来不会留情。”
“媚颜明白。媚颜叩谢主子大恩。”玉媚颜跪在地上对慕琬璃行了一个大礼。
“嗯。”慕琬璃点头。对怜惜的玉媚颜道：“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对女子身体不好。”
典型的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知道地上凉你还让人家跪了那么长时间。
“多谢主子体恤。”玉媚颜赶忙谢恩，心中不敢再有半分不满。
跪的时间有些长了，刚起身，又经历了那样一番惊心动魄，玉媚颜浑身出了一身冷汗，有些站立不稳。一个侍婢见状识色的上前扶住她。
“坐下吧。”慕琬璃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
“多谢主子。”玉媚颜勉强的笑笑，在侍女的帮助下，扶着膝盖走到凳子上坐下。
打了一巴掌，给够了警告。对方也够聪明，慕琬璃也不再绷着一张脸，缓了脸色，对玉媚颜道
“我们慕离府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不会一直强留着你。女子还是有个家好。你若是有了心上人，他也愿意与你在一起，你便传信与我们说一声，我们会为你准备出嫁用的嫁妆，以后这红颜坊，也会作为你的娘家。为你撑腰。若是没有心上人，也可以自己领养一个孩子，好颐养天年。只是在这之前，你要提前选好接班人，并教她接管这红颜坊要学的的东西。但不可以是你的亲眷。明白了吗？”
“明白了。”玉媚颜面色苍白，听出对方要自己放权的意思，内心苦笑。明白这是给自己的最后一条后路，忙不迭的点头。神情柔弱，极为恭顺。
“你明白就好。”慕琬璃颔首。
“自己的命运是由自己来决定的，三家主给了你机会，你自己做的也不错。人只有把自己看做重要的，才能有所作为。若一味地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别人在看重你，也是于事无补。”
玉媚颜一愣。
慕琬璃不多做解释，她能说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要她自己想明白。
想到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林霄该怀疑了。慕琬璃起身，准备离去。
她一起身，玉媚颜也赶紧站了起来，准备送慕琬璃离开。
“不用送我。我来时掩藏了身份，你一送，就露馅了。”慕琬璃制止了玉媚颜的动作。
“我来时是悄悄地来，不能被人发现了。你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就好。见了我，也要当成普通客人来对待。明白？”
“明白。”
“嗯。”慕琬璃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转身离开。
“对了，”慕琬璃刚要走，突然又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了玉媚颜一眼：“你那舞，仿的倒是有七分形似，可惜，还是学不来最为精华的地方。没有自己的舞魂。天赋既然有了，就好好的自己创作，别总拿别人的来复制，在我看来，徒增笑料罢了。”说罢，飞快的消失在房中，留玉媚颜在原地，涨红了一张原本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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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琬璃出来后，沿着红颜坊的后院的石子小路，一路快步走回包厢。
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推门，耳朵灵敏的听到了包厢内有些不同寻常的打斗声。
她挑了挑眉，立即防备起来，有些担忧林霄的情况，一把推开门。
门一开，慕琬璃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内是个什么状况，就有一道冷风扑面而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朝着被人扔了出来。
“嚯！”慕琬璃急忙让开，黑影和她擦肩而过，重重的摔在墙上，又重重的落到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
慕琬璃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人。而且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身上的武功好像也被废的差不多了。
慕琬璃回头看向门内，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猛的往里一拽。
慕琬璃看清了手的主人，及时的收回自己下意识放出的内力。没有反抗的被拽了进去。
与此同时，又有几个东西被林霄一块扔了出去。大概，也是几个人。慕琬璃抽空想。
慕琬璃进去的下一秒，包厢的门“碰！”的一声关上了。
林霄目光冷然的看着关上的门，一手搂着慕琬璃的纤细的腰身，一手正在往下留着血，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血泊。
滴答——
“唔……”慕琬璃的脸皱成一团，眼睛蓄着晶莹的泪水。
“疼……”慕琬璃泪光盈盈。
刚刚林霄拽的力气太大，她的个子又刚好到林霄的下巴，结果她的鼻梁一下子撞到了林霄的肩上，非常疼！
“林霄你放开我……”慕琬璃带着哭腔道。
林霄回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一个人。怀中的充实感，手掌里纤细的腰身，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淡的清香，似乎是一种花香。无不昭示着自己抱着一个女人。
林霄下意识动了动握着慕琬璃腰部的手，慕琬璃身子一僵，一张脸涨红。哪怕贴着一张脸皮都遮不住的绯红。
腰间，是她的敏感点……
“抱歉！”林霄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烫手山芋般，赶紧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一张俊脸微红，目光闪烁，不敢看向慕琬璃。
握着慕琬璃的手背在身后，不自觉的抓了抓，好软，好细……
慕琬璃捂着鼻子，红着脸，满眼泪水的看着他，目露委屈。看起来好不可怜。
林霄心中一动，放柔语气开口：“撞到鼻子了？是不是很痛？”
“你说呢？”慕琬璃嗡声道，瞪了他一眼，似慎似怒。不想和他说话了。
林霄问完也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急忙补救：“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先把手拿下来，我给你看看。”
慕琬璃把鼻子露出来，林霄微微弯腰，仔细看着慕琬璃的鼻子。
因为撞得n有些狠，慕琬璃的鼻尖通红，好像还有些肿。
看来真的撞狠了，红肿红肿的。怪不得玉琓眼泪都出来了。林霄看的心中有些愧疚。
“撞得狠了，有些红肿。”林霄愧疚的看着慕琬璃，“抱歉，是我力气太大了。”
“没事。”慕琬璃吸吸鼻子，把快掉出来的眼泪收回去。捂着鼻子结结巴巴的道：“我带的……有药，拿出来…擦，哼哼……擦擦，一会儿就好，了。”
噗！林霄不厚道的在心里笑了自己心中因为那群杀手带来的阴霾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玉琓这说话结结巴巴的，眼中闪着泪光，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遇到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结结巴巴给自己讲道理，可爱极了。玉琓，如今就好像那个小姑娘一样，一样的……可爱。
慕琬璃抬眼，正好看到林霄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当即心中大为不爽。
捂着鼻子不高兴的看着他：“你还笑，我，我这样都是谁干的？你怎么还这么幸灾乐祸！！！”
“啊，抱歉抱歉！”林霄急忙道歉，忍不住道：“实在是，你这样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
嗯…
慕琬璃老脸又是一红，眨了眨眼，目光落到耳边一直听到的“滴答”声上。
看到地上形成的一个小血泊，“滴答！”又一滴血珠滴在上面。慕琬璃的目光顺着血珠滴下的轨迹往上看，看到了林霄正在滴血的手。
“你的手……刚刚被那些人伤到了。”
慕琬璃捂着鼻子道。
林霄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受伤的手到眼前，不甚在意的撕下一个布条缠住。“小伤而已。”
“好了，没事了。”
慕琬璃捂着鼻子不甚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拉起林霄受伤的手，往里面走去。一直走到圆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打开，又解开林霄胡乱缠上的布条，随手扔到一边。将伤药倒了上去。
全程没有和林霄说一个字。
林霄摸摸鼻尖，觉得慕琬璃有些生气，可他并不觉得刚刚自己做的有哪些不对。只能迷茫的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慕琬璃确实有些生气。林霄这个呆子，他的手被划了那么大一个口子，不停的流血，他自己不在意。可自己只是撞到了鼻子有些红肿，就如此的在意，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娇弱了，她又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们，有个小伤小痛就带卧床十天半个月的。
真是，林霄也太气人了。
慕琬璃面无表情的给自己的鼻尖上了药，换了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起身走到观台处的太师椅上坐下，看表演！
“玉琓？”林霄小心翼翼的唤她一声。
“嗯。”慕琬璃淡淡的应了一声。“什么事？”
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林霄觉得有些不自在，起身走到慕琬璃旁边，小心的看着她，“你……生气了？”
慕琬璃淡淡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绷着脸，半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有。”
看到她笑了，林霄心下一松。露出笑意：“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确实生气了。”慕琬璃道，“可也只有那么一瞬。早就不气了。”
“那你干嘛绷着一张脸？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林霄有些委屈道。
慕琬璃睨了他一眼：“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啊？”
“我有什么做错了吗？”林霄反问。
慕琬璃：“……”
慕琬璃无语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这方面还真是，呆啊。”
“这样你以后会追不到女孩子的。”慕琬璃语重心长的道：“我告诉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怎样？”林霄不解。一张俊脸满是迷茫，还有那么一丝委屈，一副“我明明没干什么啊，为什么你这样说。”的表情。
“哎~”慕琬璃无奈叹气。“以后受伤，在不在意也要看情况说。就比如我刚刚撞到了鼻子，只是红肿，你就一副不得了的样子，结果你的手被划伤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却说小伤，不必在意，草草包扎了事。对比之下，不显得我太过娇气了么？你说呢？”
“额……”林霄摸摸鼻子，认真道歉：“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抱歉。”
“别说抱歉了。”慕琬璃挥挥手，“你今天已经和我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了。再说，就太过生分了。”
林霄想想，觉得确实是这样。笑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慕琬璃也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刚刚那些，是什么人？”
林霄神色微冷，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知道。”
慕琬璃一愣，见多了林霄清隽温和的笑意面对众人。这么冷的神色，以及眼中闪过的一丝戾气，慕琬璃不可避免的愣了下。
“怎么？”
“他们来找人，在包厢里跟我耗了半个时辰，一开口就逼我交人。语气不善，还威胁我，涉及我的亲人。”
林霄眼中戾气乍现，语气充满了杀气“我平生，最恨有人威胁我的家人！！！”
慕琬璃懂了。有些人的底线是永远不可以触碰的，一旦碰了，在懦弱的人也会疯狂。林霄的底线就是他的家人，所以，他很愤怒。如他一样，如果有人伤了她的家人，她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可……林霄不是孤儿吗？他的家人……
慕琬璃看向林霄，见他逐渐平和下来，小心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不会冒昧。你听了以后，若是你不想回答，就不必回答，不必勉强。”
其实很冒昧。慕琬璃心里明白。
林霄默了下，抬眼看向慕琬璃，淡淡的笑了，笑容清隽无双，直击人心。恍的慕琬璃失了神。
他开口，声音低沉，如同那清澈的河流，平静的流淌入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嗯。”慕琬璃点头，有些后悔问出来，道：“你若是为难，就……”
“也没有为难。”林霄打断她，目光温和，“其实也没什么的。”
慕琬璃被他清隽温和的目光看着，心中一空。
“你别说。”慕琬璃止住他。
林霄看着她，目光不解。
对着他的目光，慕琬璃笑了，轻松道：“因为我想，我们该公平点。”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告诉我你的过去。这对你来说不公平。所以等等，等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和关于我的事，你在告诉我你的事。这样公平点。好吗？”
明亮的灯光下，林霄清俊的面容照的有些朦胧。外面浮华的乐声，有些嘈杂的人声，突然都变得遥远，慕琬璃眼中的林霄，坐在那里，一身清隽的气息，温和的目光，都变得如此清晰。
“好。”她听到对面那人轻轻的道。
“我等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