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暗暗懊悔,却毫不嘴软:“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怨得了谁?这法子,我用了,就是为了让他长记性,你们休要多言!小六,你赶紧给我起来!堂堂星卫,竟然也学着乡野村姑一般就地打滚,简直是不知所谓!”
“……若是小七真的出了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瞧见玉衡使的颜色,摇光一溜烟儿地爬了起来,转身朝着房屋冲了过去,口中焦急地大喊:“王妃娘娘,救命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开阳吧,我愿意替小七挨打!娘娘您出来见我好不好……哪怕是双倍的板子,我也认了……”
瞧着大哭大喊的摇光,玉衡几不可察地笑了笑,天玑也略略地松了口气——都是兄弟,他也不想开阳出事。
“……是我下令罚的么?是我下手打的么?是我逼着他给我下药害我痴傻的么?是我自己爱慕虚荣、使尽了手段要嫁到楚王府来的么?”“是我逼着你们主子为了一个女人而惩罚自己兄弟的么?是我逼着他们下狠手、实打实地去惩治开阳的么?是我逼得你们不得不手足相残的么?是我机关算尽、用尽阴谋想要博得楚王府的管家大权的么?”门忽然被打开,一双赤裸着的脚出现在了摇光的眼前,紧接着,声音停了下来,摇光心下吃惊,不由得抬头望向络纤雪。
络纤雪眉眼皆是微垂,她长发凌乱地散着,带着几分落魄,可偏偏面容平静而毫无表情,纤长浓密的眼睫在她的下眼睑处打下阴影,竟是她一张脸上唯一的颜色。
顺着眼睛往下看,络纤雪面色、唇色皆是苍白,衣衫松松地搭在身上,她没有穿鞋,也没有穿着袜子,纤细的脚趾微微曲着。许是因为寒冷,络纤雪的脚趾是鲜艳的紫红色。
“是么?”络纤雪复又开口发问,忽的她笑了起来:“是我想要收买你们,是我想要立威,是我朝秦暮楚、水性杨花,是我胆大包天,以色事人,胆敢将夏祁安和沈觉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该把自己的脾气带到你楚王府,是我红颜祸水,狐媚惑主,害的你英明神武的楚王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竟然不顾手足之情,对吗?”
“……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一时之间有些焦急失了分寸,这才做出如此犯上之举,还望王妃体谅。”瞧着络纤雪一字一句皆是触目惊心、字字泣血,一时之间摇光也察觉到了自己举动的不妥之处连忙对着络纤雪道歉。
毕竟……小七的生死还掌握在这女人的手中,她可不能激怒了络纤雪,免得平白地让小七受了那么许多苦楚。
“哈哈哈,我知道,逗你的,”络纤雪忽的笑了起来,这笑里面带着几分得逞的慧黠与得意,还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感,随后络纤雪扭头看向身后:“子宁,这是你的王府,一切由你决定。”
其实络纤雪也确实是怒了。泥人尚有三分脾性,更何况她自小就是被父母兄长娇惯着长大的了。只是……毕竟是寄人篱下,毕竟淳熙帝对自己很是不喜,她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不求博得他人的好感,起码也不能让人觉得她嚣张跋扈,枉生事端。
所以……在事态不可收拾的前一刻,络纤雪到底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愤怒,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给拨了过去。
“不,你是王妃,你才是这王府里面的主子,内宅的一切事物,都由你决定。”说着夏祁安走到了络纤雪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不开心的话,不必强颜欢笑。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开阳的不对,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怪不到你的身上,你也不必为了迁就他人而为难自己。”
“……星卫七人与你一同长大,何况他们似乎还都有军功在身,也算是朝廷中人,我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女子,惩治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还是你来决定比较好。”络纤雪心下略微动容,可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果按照她的意思,她是不想放过开阳的。她又不是圣人,意欲谋害自己并且付之于行动、还差点害的自己痴痴傻傻沦为废人的人,她确实是有些气恼。
可她最气的却不是这件事。她气的是,如果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那么淳熙帝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家人?拿一个傻子去敷衍、搪塞淳熙帝最为器重的皇子、战功赫赫的战神王爷夏祁安,想想她都觉得浑身发冷。若真的酿成惨祸,日后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亲人?
放过天权没什么事,毕竟天权身为星卫之首,掌管着楚王府中的大小事宜,何况天权对自己向来不错,就算是夏祁安真的生病了,天权也只是并不尖刻地提点了自己几句,并没有怎么排斥她。
只是开阳……扣喉的痛楚仍然存在,吞咽下一口口水,络纤雪努力忽视下不适,扭头看着夏祁安,皱着眉头问道:“子宁,你身体舒服些了吗?”
才想到这件事。络纤雪暗暗地懊悔,心道自己怎么忘了夏祁安还是个病人?说着络纤雪抬头打量着夏祁安,只见后者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这才放下了心。
罪过罪过,若是夏祁安身体不适、病情加重,那倒是她的不适了。
“我一切都好,雪儿好我就好。”夏祁安回答的爽快,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爷,属下只想问,能否让属下替开阳挨了剩下的板子?开阳从未受过这等苦,还望爷能够怜悯他。”瞧着络纤雪与夏祁安之间郎情妾意的模样,摇光嘴角一抽,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玑他们。
天玑皱着眉,朝着摇光使眼色,要她想方设法地救下开阳。最后甚至还做了个威胁的眼神,当真是不把摇光当做与他情同兄妹的星卫了。
摇光期期艾艾地抬头看着络纤雪,适时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霎那间便觉得有一记冰冷的眼刀砍向自己。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夏祁安,摇光收下心中的憋屈,一本正经地开口:“还望殿下怜悯一下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