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有罪当罚,赏罚必信,”夏祁安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摇光的幻想:“今日里给主子下药,明日是不是要把刀架到了主子的脖子上?后人是不是还要让所有人都听着他的指挥、乖乖地做他吩咐的事?”
虽然,夏祁安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次应该让开阳狠狠地长点记性,省得他下次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次若是不能管好开阳,那下次,若是他再敢做出伤害络纤雪的举动,那么他是罚还是不罚?他又怎么对得起络纤雪?
想来想去,夏祁安觉得,这次不能饶恕开阳,虽说……自己也很是不忍。
“还望王妃娘娘能够怜悯开阳。”自知寻求夏祁安的帮助无望,摇光转头看向了络纤雪,口中道:“王妃,现在,只有您才能够劝住我家爷了。”
无端被寄予厚望的络纤雪:“……”
这特么到底关她什么事?想她一个与人为善、心慈手软的小姑娘,就因为一不小心惹了他家主子,就被人给下毒戕害,她还算是有良心,看清了轻重缓急、并没有落井下石地让夏祁安狠狠地责罚他为她报仇,但是……你们这种逼着她原谅伤害自己的人的行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
想着络纤雪握紧了拳头,心中不断地思考,是不是以往的自己表现得太过和善、怯懦了些,才让旁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毫无原则、人人可欺的软柿子?
“王妃!开阳他只是一时糊涂,何况并未酿下大错,还望王妃垂怜!”摇光瞧着络纤雪不言不语、神情散淡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若我说……我不想垂怜呢?”络纤雪换了个姿势,懒懒地倚靠在了门框上,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不屑的、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抱歉,我向来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落井下石。”
“这……”摇光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确实,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络纤雪也算得上是以直报怨了,她不能太过苛求于他人。
而且……摇光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扭头看向了络纤雪。
不是说女孩子都是贤良淑德,想要让男子觉得自己单纯善良、不谙世事么?他家小王妃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当着自家主子的面就开始自我诋毁了呢?
再抬头看看夏祁安,摇光只看见自家色迷心窍的主子一脸温和的笑意,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络纤雪。
摇光抽抽嘴角,只觉得生无可恋。
只是开阳还是要救的。
于是摇光复又开口:“王妃,开阳已经知错了,他也是少年意气,一时糊涂,还望王妃娘娘开恩。”说着摇光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摇光侍卫请起,我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闺阁女子,实在是受不起星卫的如此大礼。”络纤雪口上很是客气,身体却一丝一毫也没有移动。
既然人家愿意跪着,那就让她跪着吧,她可不能夺人之美,强人所好。
“不过,”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这不是天权侍卫的决断么?怎么,是他惩罚的重了吗?”
“……不重,”摇光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惩罚,怎么说都不算是重,不过……“不过小七他自小娇弱,没能受过什么苦,一时之间有些受不住了。”
“那,胡大夫不是就在一旁吗?怎么还能让他伤到了吗?”络纤雪浅浅的笑,忽的一抬肩膀,转过头,歪着头朝着夏祁安一笑:“爷,您觉得呢?”
“……雪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必来询问我的意思……你开心就好……”夏祁安被络纤雪的这一笑给迷的三魂没了七魄,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唇轻咳一声,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
冷静,自持,夏祁安默默地告诉自己,心说将来还要与络纤雪朝朝暮暮好,共白头偕老,怎么能因为她回首一笑就乱了心境?
还是要想办法锻炼下心志,不能就这样被她给迷住了。夏祁安暗暗地告诫自己。
“……不不不,爷,您误解我的意思了。”瞧着夏祁安的回复,络纤雪静静抬头望天压下心中的情绪,心说我问你就是不想担上报复开阳的骂名被星卫给针对,您这么一说,我还怎么整人呐?
不过络纤雪还是尽量语气平静地开口:“那,按国法,按家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一个外人,不好开口。”
按国法按家规,开阳都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她自认已经是很仁慈很善良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步步紧逼,想要让自己放过开阳。
可若是它真的放过了开阳,旁人又该如何看她?又该如何看夏祁安?
祸水迷惑了英明神武的楚王殿下么?
星卫真的是……夏祁安的得力干将么?
听着络纤雪的话,摇光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何尝不知络纤雪对开阳的惩处已经很轻了?可是开阳他仍旧是受不住啊!
“爷,您……念在开阳与您一同长大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他吧,”摇光见络纤雪不开口,只能硬着头皮看向夏祁安:“您这般……可是不利于自己的名声啊。”
“摇光,开阳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又该如何惩处,你应该比本王更加清楚,”夏祁安垂首瞧着跪在地上的摇光,声音平静而残忍:“你是想要我做一个朝令夕改的小人么?”
“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开阳他……”说着摇光扭过了头,似乎是强忍着泪意:“若是今日一下子受了这一百杖,他怕是会丢了半条命。”
“……”夏祁安没了言语,拳头也握了起来。
“一下子受了会没了半条命,那么,若不是一下子受完呢?”络纤雪瞧着摇光笑着开口:“惩罚么,本就是为了让人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今日里我念着私情放了张三,明日里因为小利放了李四,那,这规矩岂不是形同空设?家国秩序靠什么来维护?”
络纤雪的声音并不高,甚至于她还是浅笑吟吟地开口,声音柔和而空灵,摇光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王妃她……好大的主意。
也好狠的心肠,不为他人所动,心中自有计较,当真是……聪明又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