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烧的正旺，酒馆里仅有的几位客人凑到一起，坐在一旁烤起了火，手上的酒半天也不见喝一口，偌大的酒馆里，只有自由骑士老鲍勃的声音响起。
柜台里的人倚着身子，一边擦拭着酒杯，一边仔细聆听着老鲍勃的故事。
“那是十年前的事，”老鲍勃露出只有大拇指的左手，一面对他那年轻稚嫩的徒弟讲述着往事，“那时伽法对内瑞瓦发动的第五次解放法师战争刚刚结束，包括我在内的部分骑士，家园被毁的士兵，以及被迫踏上战场的法师们，从内瑞瓦出逃了。”
“我们离开内瑞瓦后，人群四处分散，不过仍然有一部分人与我一样，打算前往自由领，我们穿过奥伊王国，到达了自由领边境，正好在沉眠之海的附近遇到了深渊，而更不幸的是，它已经爆发了。那些恶心的亡灵从深渊里爬了出来，踏着海水奔向陆地。”
“难道那里没有守备吗？”有人提出了质疑。
“当然有！你不要打断我！”老鲍勃回头抱怨了一句，转而再次带着回忆的神情叙述道，“事实上，在它们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时，已经有人在战斗了，亡灵把他们团团围住——我至今仍记得那个场景，无数的亡灵踏海而来，海滩上挤满了它们的身影，而那些守备力量被分隔在海滩的各个角落，苦苦支撑。这个时候，从里面传来了一句吼声——‘快来帮忙’，我们停下了脚步，不停地观察着身边的众人，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
“但是那些怪物也发现了我们，直接朝我们冲过来。我们都是内瑞瓦的人，远离沉眠之海，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怪物，当时就有人吓的转身逃跑，剩下的人勉强形成战阵，我很庆幸自己没有站在队列的前三排，因为当时处于前三排的人全死了，面对这些狰狞丑陋的亡灵，我们甚至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但是那些亡灵是不会等待的，它们冲垮了我们的阵形，一只骷髅钻到我的面前，战斗的习惯让我下意识地砍向它的脊椎。”
“我那时候使用的是正统骑士剑，而且已经让身旁的伙计帮我在剑上附上了寒冰增益，冰霜之气嘶嘶作响，”老鲍勃比划着，酒水在酒杯里轻晃，洒出来了一些，他说道，“这一击轻易就将那个骷髅砍断，它的上半身向我倒来，我用手一挡，打算推开，随后一阵疼痛侵袭了我。”
老鲍勃停下来，狠狠地喝了一口酒，炉火映得他脸颊通红，他将嘴里的热气混着酒气缓缓吐出，这才继续说道，“即便我把它砍成两半，那个怪物居然仍旧能够行动，它削去了我四根手指，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整个上半身依附在我身上，竟然还打算对我发动攻击。”
身旁的年轻人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缩了缩脖子，问道，“然…然后呢？”
老鲍勃非常满意徒弟的表现，正要揭示最后的结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酒馆门口传来。
“后来我把他救了。”
众人都朝门口望去，一名男性正站在那里，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面容也被兜帽遮住了一半，不过从声音中可以推断，这是一位年轻人。
来人一手扶着门，寒气正不断地从冰冷的街道灌进来，他开口说道，“它的弱点在头部，破坏掉就行了。”
“先把门关上吧，赫尔。”柜台后的店主人莫林一面倒了一杯热酒，一面说道。
来人关上门，将头上的兜帽摘下，又取下大衣，这才不慌不忙地坐到柜台前的卡座上。
“十年前赫尔才八岁吧？”旁边一人突然说道，“内瑞瓦就连八岁的孩子也得上战场吗？”
“哈。”老鲍勃苦笑一声，并没有说话，反而又喝了一大口酒。
“我是法师塔的人，有人指控我焚烧了一层的骑士殿堂，所以我被遣送到了战场，”赫尔随口说道，“给我来一杯热水，不想喝酒，谢谢。”
“啧啧啧。”
伽法与内瑞瓦的冲突由来已久，所以众人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明天我打算把这小子也带过去，”老鲍勃拍了拍身旁徒弟的肩膀，对赫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帮忙照看一下。”
赫尔瞥了紧张的少年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好。”
“行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到广场汇合，”老鲍勃提醒道，“早点去，我听说黑石礁那边只裂开了一个小口子，那些官老爷们可不舍得雇佣太多人。”
“那我们先走了，赫尔。”
众人穿戴好衣帽，朝着门口走去，接着就传来了老鲍勃的声音，“酒钱先欠着。”
莫林招呼了一声，随后看向赫尔，对方深夜来访，显然不是过来打发时间的。
“我想弄些燃烧瓶。”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莫林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问道，“去处理亡灵也用不着它吧？报酬一共也没几个钱。”
赫尔喝了一口热水，身上的寒意顿时消散了许多，他盯着杯中的倒影，慢慢说道，“我差不多也该换地方了，在自由领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去哪？总不会是回内瑞瓦吧？”
“这个玩笑可没什么意思，”虽是这样，赫尔仍旧露出了一丝笑意，“听说安德鲁帝国和丹利王国的边境已经被层层封锁了，我打算去那边看看。”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弗瑞沃斯，安德鲁帝国意图入侵与其东部接壤的丹利王国，这吸引了大量的佣兵，而现在，赫尔也被吸引了。
“我原以为你不喜欢战场。”莫林诧异地看了赫尔一眼。
“谁会和钱过不去？”
“…我会帮你联系的，反正你现在也用不上，那就等你从黑石礁回来再说吧。”
“那么，就拜托你了。”
莫林点点头，目送这位年轻人走向大门。
赫尔推开门，走上了街道，凛风吹来，街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屋子里的光投射到街面，总算增添一份暖色，他抬头看向天空，既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踪影，只有那天空的一角显得格外沉重，那里重重叠叠，如同无数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上面偶尔会泛起幽绿的光。
赫尔戴上兜帽，将手放进口袋里，低着头沿着街道走，他转过拐角，另一旁几个酒鬼正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地向前走，从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里，偶尔会传来欢声笑语。
赫尔小心地避开暖色的光投射在地面的区域，一言不发地走入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