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色的人影在雪地上快速掠过，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但是光芒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赫尔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
“怎么停下了？”魅魔问道，“时间还早得很呢。”
“但我确实需要歇一会儿了，”赫尔说道，“我不可能不间断地给自己施加增益法术。”
赫尔在前几天丢失了沃琉斯的踪迹，他似乎朝着略微偏北的方向去了，而赫尔的目标则是西南方的坎德盆地。
“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应该浪费身为法师的天赋，”魅魔说道，“从现在开始坚持冥想，勤学多练，在我的帮助下，你会很容易掌握高阶法术，你甚至可以自己创造出一匹马。”
“你说的太简单了些，”赫尔说道，“而我也不会那么做。”
“那么你就只能老老实实用双脚赶路了，”魅魔说道，“不过你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赫尔远离了树林，上面总是响个不停，然后将积雪落到人的身上。
赫尔一面从怀里取出面包，一面说道，“你似乎对现实的事情很了解，这是为什么？你以前来过吗？”
这个疑惑埋在赫尔心里很久了，即便恶魔占据了法师的身体，总有一天也会面对身体的衰老，直至消亡。
但是，它们决不可能再回到灵界，那么，这头魅魔应该对现实知之甚少，但是这明显与事实不符。
将问题抛出后，赫尔捏了捏手上的面包，又硬又干，他在等待魅魔的回答。
“难道你对我产生好奇了吗？”魅魔笑道，“我记得有人曾经尝试过无视我的存在，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失败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赫尔的态度之所以会发生转变，恐怕就在于与巴德对峙的那一次。
当你发自内心与恶魔交易过一次，似乎就会降低对恶魔的警惕，特别是当它表面所求的交易物对你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时候。
当巴德在马车内袭击赫尔的时候，赫尔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更多，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同意了与魅魔的交易，正是感应到这一点，魅魔才会果断出手。
那是第二次与魅魔交易，而赫尔不知道是否还会有第三次，当死亡的威胁降临时，他真的可以做到坦然面对，而不是在明知魅魔不安好心的前提下苟且下去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赫尔说道。
“不如猜猜看？”
赫尔不想把时间放在这种无聊的把戏上，这是个行事直接的魅魔，当它打起哑谜来的时候，显然表明不欲让你得知真相。
赫尔将面包放进嘴里，他闻到了一股恶臭——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闻到恶臭是一件不寻常的事，这气味当然不是面包发出的，他将面包重新塞进怀里，慢慢走进了树林，树林里只有积雪掉落，以及赫尔将雪地踩实的声音，他穿过树林，悄悄爬上了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小土坡。
赫尔吸了吸鼻子，恶臭更加明显了，他将身体压在雪地上，探头朝土坡另一面望去。
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位置，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挂着肉条的蓬头怪物正在用露出白骨的双手挖开雪地，将一具形似马匹的动物尸骸拉了出来，尸骸的肚子已经空了，只留下不规则的脑袋和四肢。
这个怪物浑身颤抖地将马腿卸下，它的力量太大了，尸骸直接散成了碎骨，它将头埋在马腿上，用力撕咬，骨头的碎屑掉了一地。
赫尔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怪物的身份——食尸鬼，他本应该立刻退走，在旧伤痊愈之前，他不想再和这样的怪物交手。
但是这头食尸鬼的怪异行为吸引了他——它似乎一直在克制什么。
食尸鬼拥有的东西只有两样——杀戮的欲望，以及可以让一切生灵发疯的，永不停歇的饥饿感。
食尸鬼一顿，突然将头转向了赫尔这边，它的眼珠，下巴，都已经腐烂了，而现在因为用力过猛，它的脖子也扭断了。
赫尔心里一紧，将手放在了宽刃剑上，他暗暗叫苦，为自己忘记食尸鬼对生灵拥有敏锐的嗅觉而感到懊恼。
他从未遇到过食尸鬼，但对它的凶狠早有耳闻。
然而，出乎赫尔意料的是，那头食尸鬼似乎受到了惊吓，四肢并用地爬进了冰封的河床，冰层裂开，它掉进了河里，不过食尸鬼并不存在溺死的可能，它在水下撞裂了不少冰层，很快就不知所踪。
赫尔走到尸骸旁，低头检查了一番，这具尸骸似乎有段时间了，在它挖开的大坑里，里面还有一头羊和一头牛。
这似乎是那头食尸鬼的一个储食点，那么它肯定没有走远。
赫尔没有去碰那些动物尸骸，他面朝河床缓缓后退，重新翻到了土坡的另一边，赫尔开始奔跑起来，他穿过树林，跑到大道上，直到将这些远远抛在身后才放慢步伐。
赫尔将面包塞进嘴里，边吃边走，他仍旧对食尸鬼的举动感到好奇，它与传闻完全不同。
“那头食尸鬼真可怜，”魅魔说道，“你说它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赫尔不禁想起有关食尸鬼的传闻。
食尸鬼的出现只有两个途径，第一种是法师被拉入灰幕中的时间内，他在现实中的身体被“杀”死了。当法师侥幸从灰幕中逃脱，或是与恶魔达成交易一同归来时，灵魂就会被困在这具尸体里，它们不再具备与生灵交流的能力，偏偏意识又无比清醒，只能被饥饿感支配，不断寻找尸体为食，当他们无法找到食物后，就会主动制造杀戮。
而第二种，则只可能是恶魔发生尸变。当生灵在生理上被杀死时，灵魂也会随之消亡。然而，一个占据法师身体的恶魔可能会侥幸逃过一劫，当它的身体机能被破坏，人们以为一切结束时，潜伏在身体里的恶魔很有可能转变为食尸鬼，对周围的生灵发动突袭。这时你需要做的，就是再将它杀死一次。
对于这两种情况，赫尔更相信那头食尸鬼属于第一种，他无法相信恶魔可以保持克制。
一直以来，普通人之所以对恶魔痛恨且畏惧，不就是因为它们掌握力量的同时，也会无视世间一切法律与规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