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儿……玖儿……”戚牧轻轻推了推阿九,她嘟囔了一句,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见唤她不醒,他只好放弃,自顾自地到了杯酒。
借酒浇愁愁更愁,戚牧身体不济,酒量却是大大的好,阿九撑不住陪不了他,那他便独酌。
一个人喝酒,终究是苦闷的。过了几杯酒的功夫,有人敲门,房内的戚牧应了一声,姝曼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戚牧带来的,另外两个是戚家的家丁。
年长的家丁上前行礼,禀报道:“少爷,少夫人派我们来接您回家。”他提到的少夫人,正是戚牧的妻子莲清。
莲清从来不干预他的事,别说是一夜未归,就算出走半月,只要确保他是安全的,她都不会过问。今晚怎么偏偏来请,要么是他爹冒了儿媳的名来接人,要么是家里出了意外的事,且是莲清做不了主的事,需要他回去拿主意。
“真的是少夫人让你来的?”戚牧面有犹疑,对着另一个年幼的问。
“回少爷,是少夫人亲自吩咐的,还说请您赶快回府。”
最近太子受罚,严将军被俘,朝局动荡,戚牧一直有不祥的预感,今夜莲清这么着急派人来找他,定是有要事发生。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酒杯,准备回府。等他大跨步走到门口,想到阿九还在,见姝曼就在门边,嘱咐道:
“有劳姑娘照顾了。”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来,交到她手上。
姝曼大大方方地收了,恭敬答道:“应该的。”
戚牧匆匆回头看了眼阿九,来不及告别,急忙赶了出去。姝曼等他们走后,将门关上,走过来将阿九扶起,扶着她往里间走去。喝醉睡着的人全身使不上力,阿九整个人都赖在姝曼身上。
姝曼吃力地拉着她往床边挪,好不容易将她放到床上,除去鞋袜,盖上被子。阿九清哼了一声,翻身侧卧,脸对着外面,眼角的泪痕已经弄花了妆。
“傻丫头!”看着阿九的大花脸,姝曼情不自禁地骂道,从怀中掏出丝巾来。
“辛苦你了。”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楚。姝曼收回要给阿九擦拭的手,快步走到屏风后面。
来人一身黑衣,背对着她,个头中等,微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亲和力,一双疤痕交错的手背在身后,与这副普通的身材略有不配。姝曼恭恭敬敬地跪下,头压得很低,趴在地上行了大礼:
“奴婢拜见主公,奴婢不辛苦。”
“起来吧。”他没有转过来,姝曼站了起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该说的阿九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戚牧的了。”
“戚牧与他父亲不同,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要这事让他知道了,他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姝曼素知主公办事周全,定有完全计策。她心有疑惑,不知该不该讲。
“只是我之前费尽心力让阿九回北狄,如今却又为何千方百计留她下来,是不是?”他轻笑着说,得意之情溢之于声。
“奴婢愚笨,请主公明示。”
“严廉的能耐远超我的预期,此次事情已生变故……”沉吟片刻,他不欲多说,只交代了任务,“阿九必须留下来,而且一定要名正言顺地,以严家三小姐的身份回到严府。”
“是,奴婢谨记。”
姝曼一直低着头,房间昏暗,屏风投下的影子遮去了他的全部身影。她偷偷抬起头,只敢看他靴子上的一片衣角,看到后仿佛触犯了神灵般,立马又低下头去。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再次抬起头来,人已经不见了。
戚牧匆匆赶回相府,一个青衣女子早就守在门口,正是戚牧的妻子莲清。莲清看见马车,急忙跳下台阶来迎。
“怎么了?”戚牧掀开帘子,探身来问。
莲清凑近他耳边,双手捂住,轻声说了几个字。戚牧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听到之后仍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真?”
莲清点头:“千真万确。”
戚牧回到马车,慌张吩咐道:“去宁王府。”
莲清赶下马夫,跳上马车,一手持缰一手拿鞭:“相公,坐稳了。”说完一鞭下去,瘦马嘶叫了一声,踏蹄飞奔而去。
相府与宁王府只隔了一条街,距离不远,不消一顿饭的功夫,莲清已经载着戚牧感到了宁王府。莲清停稳马,掀开帘子,扶着戚牧下了马车。眼见周围无人,她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扶住他的肩,纵身一跃,飞到院墙之上。
戚牧站在墙上,心里恐慌,害怕得一把搂住莲清,脸贴着她的脸,缩着不敢动。莲清见他这么害怕,也不敢立即飞下去了,赶紧双手搂着他,安慰道:“相公别怕,我带你下去。”
莲清见围墙旁有颗万年青,她心生一计,抱着他先飞到树上,脚下借到力,再飞下时便轻缓了许多。俩人缓缓飞起,翩跹落地。
“你们夫妻二人,兴致很高啊,深夜在我家院子里,这般飞着玩?”
常棣抬头看天,见银盘挂于中天,月光如水,着实温润沁人。
在空中依赖莲清,到了地上,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让戚牧很快恢复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松了手,莲清随即松开,对着常棣行了礼,快步退到不远处,守在那里,护着戚牧,又不至于听到他们说话。
戚牧顾不得他的调笑,也顾不得赏月:“陛下今日罚了太子禁闭,你可有去求情?”
“现在去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我可不去做这蠢事。”常棣嗤之以鼻地答道,心里很是不耻。他依然抬头盯着月亮,感受着月光的安抚。
“可是你若情都不求,皇后会怎么想,朝中大臣又会怎么想?太子之后,可就是你了。”
常棣对着月亮叹了口气,才看向戚牧:“我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当今太子,另一个是信王,怎么就到我了?”
“信王身体不健,早就……”
常棣突然凝神看向戚牧,眼里透出一丝冷光,冷的他把话咽了回去。
“今天我若去求情,父皇会生气,我若不求情,皇后和大臣会不满,既然都要得罪人,不妨想想自己想怎么做。我想,还是不要虚情假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