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劝说不欢而散,当夜聂天冷漠离开,醉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得知何显铭升为正二品的虎贲将军,何月蓉嫁得好郎君,更是满面凄然之色。
姬媚人面色黯淡独自返回主院,望着天边一弯冷月,暗暗一叹。
槐树上高高落下一袭漆黑的衣袍,定定的站在她身后,姬媚人陡然一愣回过头,便看见了多日不见的阎君。她却不知,每月他都会来探望她,当然是在她熟睡之后。
阎君看着她忧愁的模样,心头有淡淡的疼痛,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在想什么?”
姬媚人摇摇头,淡淡道:“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树上的陈聚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悠然一闪便消失了身影。他家老大如今真是愈发温情了,这可让他好不适应。
二人在树下石凳上坐下,相对不言半晌,姬媚人才幽幽开口道:“为什么他变了?我总觉得这不是从前认识的秦御使。”她用了秦御使三个字而不是秦哥,这让对面的男子霎时间划开了冰雪容颜。
阎君淡淡道:“悠悠三百年,万事无转移,封闭的地府,高贵的妖冶宫主,自然让秦御使爱慕珍惜。如今的你,不过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助不上他分毫。这世上,有万千的人可以让他飞黄腾达,却不是你。所以,你才觉得他变了。”
姬媚人一震,微微仰头,轻声道:“真的么?”
阎君嘴角一勾,淡淡道:“那时的他在你面前总是温情脉脉举世无双。如今,他有爱有恨有嗔有痴,却绝不是因为你。他的抱负,他的束缚,他的劫数,怎是你可以左右?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秦天,也才是真正的人。”
半晌无言,姬媚人眼中渐渐滴落一滴清泪。是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劫,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却也是一个不值分毫的旁观者。这才是一个完整的秦天,一个有血有肉又爱又恨有怒有怖的人。
阎君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温和道:“起风了,进去吧。”言毕,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京城的天气渐渐冷了,落木萧萧中,各家院中的花木微微转黄。聂天终日徘徊在京城各大青楼中,买醉不归。福祥在挽生堂暗暗着急,成日里丢下病人往青楼去扶醉得不省人事的他。
转眼进了冬日,天空时时阴霾,雪花眼看就要落下,聂府中早早生了炭火,奴才们瞧见聂天的成日酒气满身的样子,暗暗摇头。
聂天在勾栏院中流连数月,偶然结识了几个兵部的人,私底下听着众人对杨一清的赞叹,却是不屑冷笑。这其中,有一人认识太师,又言太师素爱美人,府中的美人多达百人。
聂天听了此事暗暗记在心上,回府后便在书房中呆到深夜,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当夜,聂天寻得姬媚人,万分歉意的诉说了这几月的冷落。还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做官,不会让她失望。姬媚人还道他转了性子,谁知第二日便听聂天不自在的讨要银两千金。
这一大笔银子不是小数,姬媚人询问了他的用途,聂天却支吾不肯说,到最后才说是孝敬给太师的。姬媚人听他送给太师,也不多言吩咐紫烟取给了他。
只要他能改过,便是送些钱做些门砖也是使得的。
半月后,却传来消息,说是太师得了一对如花娇人,广发宴帖邀请京中交好的官员前去赴宴,聂天亦在其中。姬媚人听得奴才们说起,疑惑道:“这太师怎会如此做派?”
章伯摆手道:“小姐不知,太师素爱美人,这才京中是出了名的,我听福祥说这一队美人端的是娇艳,姐姐冷漠,妹妹火热,当真可配冰焰二字。”
“什么……”姬媚人惊愕,紫烟亦是惊叹。
章伯疑惑道:“不过,老奴看福祥好像不高兴呢……公子能攀上太师一脉,可是大好事,他怎么不高兴呢。”
聂天大醉而归,福祥扶着他下了马车走到门口,便见姬媚人冷冷的站在门口,不言不语。
聂天见了她,咧嘴一笑哈哈道:“媚人……今日太师当着一众官员与我攀谈,那钱佐的脸都绿了,哈哈……”
姬媚人冷冷一哼,压着起伏的胸口不悦道:“你将冰焰二人赎身送给了太师?”
聂天一怔,哈哈笑道:“正是!”言毕踉跄着拱手道:“多谢媚人赠千金,冰焰二人此番得了好归属,真该好好感谢你。”
紫烟终于忍不住,嚷道:“可是冰焰不是喜欢公子么?公子将她们赎身却送给太师,你也太……伤人了。”
聂天冷冷一哼,不悦道:“你小丫鬟懂什么?她们不过是青楼女子,怎能登大雅之堂?古来风流才子流连青楼实为美事,我将她们赎身送给当朝太师,那是给了她们大造化。”
姬媚人终于听不进去,摆摆手淡淡道:“若是冰焰二人自愿如此,我亦无话可说。”冷冷拂袖,转身离去。
“媚人……媚人……你听我说啊……我喜欢的是你,我将来做了大官定要娶你为妻的。媚人……媚人……”聂天一塌糊涂,踉跄奔跑着去追姬媚人了。
没过几日,太师举荐聂天进吏部为五品侍郎,翰林院众人纷纷道贺。聂天面色温和的宴请了众人,一番拜别前往吏部任职。
一时间,聂府时常来人拜访,姬媚人索性躲在院中,奴才们也从不与外人道处府中尚有美眷之事。
眼看年关将至,又是一载岁月流逝,聂天在吏部呆了几日仍旧觉着前程堪忧,私下里常常与太师往来。
进了腊月,天气寒冷,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太师府上的冰儿与焰儿很得太师宠爱,将府上百位美眷比了下去,惹得太师夫人十分不满。京中传得满城风雨,都说太师赏赐这二人的宝贝比太师夫人还多。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这一月初九,太师与太师夫人前往普渡寺上香之时,卷了房中财务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