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晨非!”我惊喜万分地喊道,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亲切,“你来了我们可就有救了!”
闻言,他立刻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好说好说,没想到我在你眼中竟已如此重要,看到你这样,我都忍不住要骄傲了。”
我见他又要开始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赶紧放下怀中那人,走过去将他拉了过来,“这个人昨夜因救我受了重伤,此刻已昏迷不醒,你可否想想办法赶紧替他找一个大夫来,否则我怕他撑不过今晚!”
“噢?男人?”他饶有趣味地看看我,然后蹲下身仔细一瞧,随即脸色有变,“陌——”
我见他盯着那人许久不言语,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禁在一旁问道,“你可是认识他?”
“你是如何遇到他的?”他不答反问,看向我道。
“昨日傍晚后山突然有官兵出现,我同代书逃到这附近,她替我引开那些官兵后我便独自在树林中行走,结果遇到了黑熊,”我据实相告,“我在与黑熊追逐间坠入这山洞,这人当时便已经在此地。”
他听了点点头,然后将手伸到那人额前,屏息凝神,似乎在试探什么。
“他可还有救?”我见他此举,认为他也懂医术,于是赶紧问道。
他并不回话,而是收回手,看着那人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在一旁看着他不急不缓的模样,顿时心急如焚,此时那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再不救治,恐怕生命垂危。
“夜晨非?”我忍不住催促道,“若你真与他相识,一切不妨等他醒了之后再说,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谁说我认识他?”闻言,他抬头看向我,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只是觉得很奇妙,原来这天底下竟然有生得与我一般俊朗的男子。”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同这个人说话?
“那,”我嘴角一抽,“还真是要恭喜你了。”
夜晨非笑而不语,而是低头看向我的脚边,视线在我和那人脚边来回游移,我奇怪地看过去,却只看到地上厚厚的灰尘,不知他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发生何事?”我不禁问道。
他伸出手拍拍我的鞋子,将手放到眼前吹了吹,“有灰。”
许是我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终于看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起身看向那人,“你放心,这家伙,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一个时辰后,他将我与那人一同送回了林中小屋。
夜晨非一路气定神闲地将那人扛在肩上走了回来,进门后将他往床上一丢,他的脑袋顿时嗑在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
我赶紧走上去将昏迷中的那人扶好,并且盖上了被子。
“给。”夜晨非从腰间一个墨绿色的袋中取出一个瓶子递给我,“擦在他伤口处,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我看着手里不起眼的小瓶子,不禁有些怀疑此话的真假。
“你真的不认识他?”我走到桌边摆弄茶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夜晨非走过来,伸手取过我手里的茶壶,随即从里面倒出了滚烫的茶水。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看了眼床上的人,突然笑一声道,“他,我还真不认识。”
“另外,”饮了口茶,他又道,“我已派人确认过了,那些官兵今日傍晚的时候便已撤退,你不必再担心,且我已在周围设了结界,此刻方圆数里,连只多余的兔子都跑不进来。”
我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不甚感激道,“我与你萍水相逢,短短数日已得你多次相救,这份恩情他日有机会,我必定涌泉相报。”
但我知道,若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的恩,恐怕我这辈子都已经还不清了。
夜晨非不甚在意地笑笑,忽然伸了个懒腰,“小事小事,举手之劳罢了。”
我踌躇了一会儿,又道,“我还有一事想求,不知你可否帮忙?”
“可是你那个娇俏可人的小侍女?”他神色了然道。
我立刻点点头,“不知你能否派人查探一下代书的下落,我总觉得尚有一线生机。”
“世间万物皆有命数,生死乃是注定,你不必太过纠结。”他托着下巴看向我,见我一副含泪欲泣的模样,又赶紧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会放在心上。”
夜晨非走后,一眨眼已过去数日。
今早我去溪边打了点水,又替那人仔细擦拭了一遍身子,我察看他的伤口,发现果然如夜晨非所言,不过三日,那些原本感染化脓的伤口便已愈合结痂,随之他的高烧也退了下来。
而且昨日我见那药膏富足,又顺手在他那些旧伤上擦了些试试,没想到效果颇好,如今连那些陈年旧伤都看上去淡了不少。
“真是如同仙药啊。”我将那貌不惊人的药膏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啧啧称奇道。
即便是在制药技术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的梁国宫廷,我也从未见过对旧伤也能有如此奇效的药膏。
我刚要替他穿上衣服,突然看到他胸口处有一块月牙状的伤口,那伤口看着很深且年代久远,若非我仔细,将它误认为胎记也有可能。
于是我在指尖沾了一点药膏涂在上面,替那人穿好衣服,出去准备晚膳。
今日阳光大好,我下午便将他的旧衣服一并拿出来洗了,这会儿正晾在院子里随风摇摆,我走过去摸了摸,发现还有些潮,于是将它们理了理,然后来到院子旁边的水桶前,打开水桶盖子。
今早我在后面的小溪里用竹篮子做了个陷阱,方才回去一看,竟已逮了不少鲜活的小鱼,吃了几日野菜,我决定今晚做些烤鱼来改善一下伙食。
“说不定,那人闻到烤鱼的香味,能早些醒来呢?”我看着那些鱼自言自语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要知道,如今身在这荒山野岭,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至于下午抱着那一水桶的鱼都倾诉了许久。
我将那些鱼从桶里倒了出来,举着刀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它们活奔乱跳的样子,不禁有些不忍,可是扁扁的肚子又告诉我,今晚必须吃到荤腥,于是我放下刀,先去准备柴火。
连日的经历告诉我,天不随我愿。
最后那人是被飘进屋内的浓烟活活熏醒的。
我后来安慰自己,虽然这一切与最初的设想不同,但至少效果是一样的。
他拿着剑从屋内冲出来,一片混乱中,一剑挥向我的脖子。
“是我是我是我!”我赶紧表明身份,挥开脸周围的浓烟。
那人看清是我,紧锁的眉头顿时一松,紧接着,只见他默默地低下头,一条鱼正被他踩在脚下,一甩尾巴,发出吧嗒一声声响。
“你醒了?”我见他一脸嫌弃地后退一步,干笑两声道,“好巧,我正在做晚饭,今晚我们吃烤鱼。”
“我若是再不醒,恐怕就再也醒不了了。”他收起手中的剑,抬脚将地上那堆冒着黑烟的木头踢散。
我有些心虚地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这柴怎么那么难烧,尽冒黑烟——”
“这是何处?”他打断我,扭头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独门独户的小屋,隐匿于密林深处,屋子后面便是后山,屋子的左边不远处有一条潺潺小溪,溪水自山上流下,清澈见底。
“那日你重伤昏倒,幸好我的朋友及时赶到,将你我带至此地,”我望向四周道,“这里地属渝州,人烟稀少,倒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你朋友?”闻言,他看向我,眉峰一挑。
我点点头,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和药膏都是他给的,我这个朋友虽然说话有些古怪,但人非常好,改日他来了我介绍你与他认识。”
那人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再次低头看向一地垂死挣扎的鱼。
“这些鱼都是你抓的?”
我兴奋地点点头,随即有些泄气道,“可是我不会杀鱼。”
“所以你就将它们丢到地上,缺水等死?”他抬眸看向我,见我竟是一脸默认的样子,明显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一个白眼。
他又走到尚且冒着一缕黑烟的木堆旁边,拿起其中一块木柴看了看,叹口气道,“你这个人,竟然用湿柴来烧火?”
“湿柴?”我一愣,想了想赶紧道,“我是看到溪边刚好有木头就顺手捡了回来,我以为只要是木头都可以,难道柴还分什么干柴湿柴?”
他此刻已是满脸黑线,“柴湿不燃且极易起浓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若不是刚才我及时出来,你恐怕此时已被那浓烟熏伤了双眼。”
他一番话虽句句在理,却说得我很是委屈,想我好歹一国公主,不但轮落到要为你洗衣做饭的地步,还要亲手下水抓鱼,捡柴劈柴生火,你不领情就算了,现在更是将我训斥一通。
我瞪着他,越想越委屈,突然眼眶一红,转身便回屋了。
院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我趴在桌子上,突然想起他刚刚伤好痊愈,不禁有些自责,不该将他一人丢在冷风习习的院子里。
又过了一会儿,我还在由于要不要出去看看,便听到院子有了动静,于是忍不住趴在窗户上看了出去。
“想吃饭的话,就赶紧出来帮忙。”他将怀中的一堆木柴丢在地上,看向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