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顾不得自己体力快要虚脱,赶紧上去查看晚晚有没有受伤,只见晚晚坐在草地上紧紧皱着眉头,耸拉着右手,十分痛苦样子。
“晚晚?你受伤了?”她焦急地问道。
晚晚艰难地点点头,强忍着不哭不闹。
“公子!晚晚她受伤了!”
水似立马过来,俯下身子,轻轻地抬起她的胳膊。
看着面前的人已泪流满面,平时活泼乱跳的她现在已被一个脱臼给折磨地像个瓷瓶,一碰即碎,他心里不禁一凉。
“忍住了。”他面不改色地说,晚晚尚未有个心理准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伴随着骨骼再次碎裂的声音,冲破她的喉咙。
“啊……”她失声叫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的同时,猛烈的疼痛带动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的臂膀,五指深深嵌入衣裙,死抵着肌肤,泪水最终如决堤一般涌下。
她想躲避,可是胳膊被他牢牢地固定住,她再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叫声,直至下唇已血肉模糊。
末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垂下头,额头刚好触在了他的臂膀上。包着眼泪花枕在自己膝盖上,感受着他的气息,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而她,额间颈间,已是大汗淋漓。
她微微颤抖着,微微靠近水似,像那份清冷和淡淡的药草香能让她的灵魂得到升华一样。脊背发凉,她却丝毫不想动弹。
由于天色已晚,而且又是行山路,人烟稀少,所以水似没有戴斗笠,一张倾世容颜毫无遮拦地露出来。
于水似,男女有别,太接近了总归不好,况且骨已接好,他不应该再让她靠着他。他想去推开她,可一见她昏昏沉沉,满头大汗地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悯,只得任她靠着。
这时,那马车内的男子被下人搀扶着下来,一袭墨蓝衣袍,朴素优雅,却不失华贵,眉目清秀,风姿绰约,走到她们跟前温和地道:“这位姑娘,多有抱歉,若不是在下,也不会连累姑娘身处险境,还受了伤,这枚玉佩虽不算多值钱,但也算是我表达诚挚的歉意,希望姑娘能原谅在下一二。”他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一枚黄玉佩,上面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算是比较好的玉。
晚晚勉强站起来,伸出自己没受伤的左手一把抓过玉佩,满不在乎地说:“算了算了,看你刚才跟那个头子求情放我走的分上,也算有些良心,本姑娘就不跟你计较了。玉佩我收了,多谢。”她想双手抱拳,无奈右手刚接好骨,还很疼,于是她作罢。
本来还有一肚子气,结果一看到他温和谦逊的样子,又气不起来,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便宜他了!
话音刚落,乞儿骑着马从后面来了,手里还牵着晚晚的马紧赶慢赶,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晚晚怒气冲冲地揪着马的耳朵:“你个破马,看我被抓你就跑了?看我回去不把你剁成肉泥加葱加蒜包饺子!”
乞儿一头雾水地看着晚晚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却又看见这地上躺了这么多尸体,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观这情形,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刚才他没来的时候定是发生了一场大战。
那陌生男子失笑,看着鬼灵精怪的晚晚摇头,转而面向水似和碧血抱拳道:“多谢二位侠士搭救,唐某感激不尽!”
碧血冷眼不说话,差点害了公主的人,她才懒得理他。
只是水似淡淡回他:“无碍。”似乎完全不在意。
男子打量了一下水似,心中大惊,不仅是为他的风姿,更是为他的惊世武功,如此年轻,风华正茂,放眼年轻一辈,恐天下武林,也找不出几个他的对手吧?
可偏偏这人他从未见过,绝不是风云卷上的人物,那便定是隐世奇才,深藏不露,再观他一身超脱世俗之气,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推测。
当今江湖,由武林盟主雪堰坐镇。江湖上最广为传道的,就属武林盟主、武林大会、风云卷、青云榜这些词了。
青云榜是公平公正的武林大会之后武林盟主亲自罗列而出,上面无非就是对江湖上的各路英雄好汉的武功、各路富豪或者各武功门派进行一个排名。自古以来便约定成俗。
而风云卷却无人知晓起于何时,发于何地,出于谁手,这样的一卷江湖史册凭空出世,令无数江湖人士对它充满了好奇。
有人说,它出自一个隐居世外,终日垂钓的老者。
也有人说,它是一个死牢里的囚犯所写,那人身怀绝世武功,却宁愿终身待在牢里不出,坐于方寸之牢笼,眼观天下之局势,即使隔着重重铁墙,他也能通晓世间之事。
众说纷纭,却无一可信。
风云卷记载了自古以来所有的武林盟主,还有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功高手、武学奇才,各类武功及其创始人甚至创始年代,还有许多江湖名门贵派、富可敌国的贵族,还有名动天下的珍宝引发了怎样的纷争,哪位名人又做了什么铲奸除恶的事,哪位江湖大盗又做了什么震惊江湖的盗窃案,甚至还有天下的奇怪志异,天方夜谭,奇人异景……
总之,风云卷,顾名思义,记风云人物,载惊古之事。
一般来说,只有武功十分了得或者名动江湖的人才会被载入风云卷,就像历朝历代的史官记录朝廷之事。
不过,能入风云卷的,必是十分了得的人物和事物,比那史书什么的难入得多太多。
“在下唐无期,段城人,自认为在南方也是有些名气的,他日公子若有难,大可来段城寻我,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公子。”说完,又对着晚晚道:“姑娘同样如此。”
晚晚捧着右手,回过头撅着嘴说:“你少来,本姑娘福大命大,才不会有难呢,你别瞎咒我啊!”
唐无期温柔一笑:“是是是,姑娘日后一定风雨无阻,一帆风顺,是在下失言。敢问姑娘芳名?”
“嗯……晚晚,大家都这么叫我。”晚晚犹豫了一瞬,她都快不记得自己的全名了,一直以来都习惯用幼名。
这个幼名还有个来历,母后说她出声的时候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哇哇”地哭,而是“晚晚”地哭,尤其特别,当时刚好又是晚上,所以她就有了这个幼名。
“那,请问姑娘将去往何处?”
“呃……好像是叫卧龙天池?”她回忆着,记不太清了。
“是卧龙天潭吧。”他好笑地摇头。
“对对对,卧龙天潭!”
唐无期提醒道:“此去卧龙天潭路途尚且遥远,你们要多加小心。尤其是最近蜀中大涝,庄稼尽毁,百姓食物短缺,强盗横行,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也不容轻视。最好能多备些食物,以免到了接下去的城镇不好寻觅。”说完,他转身吩咐下人拿一些食物出来。
他把一大袋食物递给晚晚,晚晚一只手接过,感觉有些分量,手猛的一沉,提不动,就抛给乞儿抱着。
“我刚从山下的镇过来,那里也遭了水灾,城里现在食物昂贵,而且也不好寻,这些你们拿着,或许能有所帮助。”
“谢了啊!”晚晚拍拍那一大袋的干粮,转头看着唐无期说,却又不经意牵动了断臂,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路上横七竖八倒着数具尸体,趁着主人在谈话,弱问已吩咐手下将尸体抬到密林深处。
看弱问已将尸体清理干净,天色已晚,唐无期道:“话已至此,唐某尚有要紧之事,不得不与各位告别,望各位多加保重。”
水似略微点头回他:“保重。”
唐无期看了晚晚一眼,见她冲他笑了笑说:“一路小心。”
他颔首致谢,然后转身掀帘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唐无期探出头,看了看晚晚,晚晚也看到了他,挥手与他作别。
唐无期沿着她们来时的路走了,而她们又顺着唐无期来时的路去了。晚晚一只手没法用,马速就慢了下来。
这时乞儿才发现晚晚不对劲,一只手垂在马的一侧一动不动,很是僵硬,明显是手上有伤。心下担心,放慢马速用担心的眼神看她,晚晚却呵呵一笑:“没事了,神医已经把骨给我接好了。”
他心头一惊,她的骨断了吗?严重吗?疼吗?会不会对以后的行动有影响?他想问,可问不出。
看着她出神了片刻,乞儿突然包袱里摸出一根绳子。晚晚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她之前替乞儿牵马的绳子,没想到他还收着没扔。
他驱使自己的马靠近她的马,将绳子的一头系在她的马上,另一头则握在自己手里。
之前是她带他走,如今就让他带她走。
唐无期已经行出一会儿,只觉哪里不对劲,却又不敢肯定,掀帘回首去看,可人已经不见,心中略有些疑惑,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
“弱问,还有多久?”
“回主人,大概两天。”
唐无期打开山河扇轻轻摇了摇,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