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叫好声,今日能一睹如此令人咂舌的武功,实在是幸运。
水似回了座位,冷不丁对上了巴南王深邃的目光,他却仿若熟视无睹,轻松地移开视线,看向那棵银杏树。
得是得到了,可惜,马上就要没了。
蟹鹰突然放下酒杯问:“唐无期,你还真是博揽人才啊!这么厉害的高手,是什么人啊?”
方才目睹了他的武功,那极其雄厚的内力着实让混迹江湖三十多年的他猛地惊了一下。
唐无期尴尬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水似,才回复:“这位公子一直隐居世外,前些日出山,恰逢我被黑风客追杀,危在旦夕,于是出手相救,我的命这才保住啊!”
他没告诉他这是勾栏山的那位神医,毕竟神医叮嘱过不能张扬他的身份。
“哦……原来是隐世高人啊!”众人纷纷咂舌称赞。
“那是什么人竟然要杀你?”
“这……做生意的,难免有些仇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
“那城主你可得多小心咯!别让黑风客赚发了啊!”
众人开怀大笑,有话说话,丝毫没有忌讳,倒令从来在人前正派规矩到无可挑剔的巴南王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这宴会愈发无趣起来。
雪花林的花瓣在晴空下飘舞,犹如袅袅炊烟,飘然落至煙云手心。
心里还堵着气,可远看到如此赏心悦目的一片花林,愤怒和委屈也微微释然了一些。
心情略好地大步向凌波阁走去,却被几个寒铁一般冷酷的侍卫拦住:“姑娘留步,这里是凌波阁,闲人不得随意打扰!”
煙云很惊讶,语气还算和顺地问:“你可知我是郡主?”
几个侍卫大惊,立马跪了下去,道:“原来是郡主,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凌波阁住着城主的贵客,城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
原来如此。虽然心里有些不满,扫了她赏花的雅兴,但这会儿气过头了的她还是清醒了过来,气归气,却不能在人前失了郡主的威仪,更何况如今是非常时期,那人就要来蜀地了,连父王都小心谨慎地应对着,她可不能再落人口舌。
“什么人地位竟如此之高?那唐无期竟然如此厚待?”她心底几分不屑,面上语气却是极为温和得体,给人一种温婉大方的感觉。
“这个小人也不知,只知是一位白衣公子,来历不明,医术却十分了得。”
“白衣公子?是酒宴上那个?”她低声自语道,心里几分惊讶。
想起那个白衣公子,风姿绰约,仙人之采,她不禁就失了心。
那人既然能与他们并坐上上席,可见在这里的地位之高,想必这侍卫说的白衣公子就是他了。
既然是这样,那她就不多打扰了,转身离去。
行至无人之地,煙云在长廊下坐住,眉目远眺,看着天际处的青山幽幽道:“派人去多找几个游散的黑风客,把那姓柳的给我打一顿。”
“这……郡主,黑风客下手恐怕太重了。”小雅面露难色。
“不弄死就行了!”煙云不耐烦道。
“是。”
“做干净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是。”小雅恭敬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心里的不忍转瞬即逝,心情沉重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取而代之的是唇边微微上扬的角度。
宴会来到了尾声,酒宴也散了。有些宾客立马就要走,唐无期好说歹说地劝留,有的留下了,有的还是走了,包括巴南王和郡主煙云在内。
巴南王今日抛开自己无比尊贵的身份来给唐无期庆生,可谓是给唐无期脸上添了不少的光,但此行他的目的没有达成,煙云似乎对唐无期一点也不感兴趣,于是离开之时脸上也不太高兴。
有些宾客恰好打算留下来,等着看三百二十处烟花齐放的绚丽画面。
只是烟花在夜晚燃放,现在天还未黑,众人就纷纷散了席回自己房间先歇息了。
很快,热热闹闹的一场宴席变得冷冷清清,整个宴会,如今只剩下了几人。
场下下人正忙着收拾打扫,唐无期单独留下水似,晚晚也忍不住停下来探听探听今日是怎么回事。
“公子,这树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树我留着没用,我只想用这来跟你换干冉菌,天正堂的堂主说那要百金,所以我才来争这棵树。”
唐无期惊讶道:“只要干冉菌吗?这棵树可比那药贵多了,如此以大换小,得不偿失啊!”
水似却淡然道:“我久居山林,钱财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没什么不偿的。倒不如用来替我的病人解毒。”
唐无期将他的话咀嚼了一番,茅塞顿开:“你是要替晚晚姑娘解毒?”
晚晚被他的话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水似。
水似轻轻点头。
这下晚晚彻底惊住了,原来神医刚才破天荒地出手与人相争就是为了替她换取解药!
唐无期愣了一会儿,他就说为何神医今日居然为了一棵黄金树而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手,神医一向为人低调,也不参与这些纷争,原来竟是……
思前想后,却没料到这一步。
他看着水似,一时没有任何话。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唐无期道。
“好。”
唐无期走后,晚晚这才开口:“神医?我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干冉菌啊?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解药啊?”
水似伸手去触碰那黄金叶子,感受到细腻的叶脉传来的触感。
“前些日天正堂遭了贼,镇店之宝干苒菌被盗,我替人抓贼后发现这干苒菌正好是你体内剩下那两种毒中一种的解药。
只是这干苒菌价格不菲,你我出门在外,不可能带那么多钱财在身上。虽然那药并不急着用,但想着至少要告诉你一声,毕竟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种解药。那晚你来找我开药,我竟然忘了告诉你。
后来每日早出晚归,也没时间告诉你,反正也不着急,所以就搁置下来了。结果今日恰好遇上这件事,想着刚好那药价值百金,我这才出手将这树拿了下来,向唐无期换那干苒菌。”
他的一字一句如今已经入不了晚晚的耳朵了,她只觉得现在感激得不得了。
虽然自己身上带着海蓝珠,要换一个干苒菌绰绰有余,但那是价值三座城池的珠子啊!要真拿去换,就犹如用三万两黄金买一捧泥土,太不值当了。
神医替她夺得银杏树来换干苒菌虽然也亏损很多,但比起用海蓝珠,那就好太多太多了。
可是这样一来,她欠他的更多了。
他从未摒弃过自己作为一名医者的责任,把她的身体照顾的无微不至,尽心尽力地替她找解药,他对她也算是有求必应,本来不让她叫他神医的,却也由着她的性子乱来,如今还为了一棵黄金银杏违背自己的心意……
而自己还一直在欺瞒他,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是那么一个有原则的人,若哪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肯定会很生气,甚至对她失望透顶。
本来还满心高兴的她心情突然又变得沉重起来,她望着他白衣飘飘的身影怔怔出神,一棵金光闪闪的黄金银杏在他面前也显得黯淡无光起来,伴随着的是她的心也开始絮乱不堪起来。
只希望他永远不知道的好。
她轻轻阖动了一下唇,觉得有些干涩,终于,她张开了口:“谢谢神医。”语气勉强算得上轻快随意。
“举手之劳而已。”
他的手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那片叶子,就像随意抚过一片白纸,滑过一缕青丝,不染尘埃,然后举步,回了凌波阁。
晚晚还在发愣,就有几个大汉上来七手八脚地抬银杏树。
“来来来,重新把它搬回仓库去!”
晚晚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神医已经同唐无期达成协议,用这棵价值三万黄金的银杏树去换那干苒菌,这棵树即将被抬走。
但是她舍不得把神医替她夺来的树就这样轻易还回去,神医不在意,她却十分在意。
可是既然神医已经把这棵树还给唐无期了,她也不能阻拦。于是装模作样地挥舞着双臂去帮他们扶住,还一面说:“小心点小心点,这么好的树可别摔着碰着了!”
同时,好意扶树的手转瞬间变为偷,捻了一片最漂亮的叶子用力一掰,然后捧着叶子乐不可支地奔回凌波阁。
几个大汉只顾着使劲抬,还不知道有人在后面使坏,殊不知三百二十片叶子如今已经少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