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屋子,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叨扰到宁玉的美梦,白重重跑到宅子的大门边,冲外面的人大叫几声。
宁玉披上外套,把刚睡醒的邋遢模样忘了,步伐微晃的走到门口拔了门闩,不太清醒的画面里走进一个精致的人儿,扰了路边的花,成梦里最美的部分。
“好美……”
“宁玉?”白轻轻站在门外,瞅着好像没睡醒的书生,叫到。
宁玉听美人叫自己,顶着乱作一团的墨发颔首:“姑娘……何事?”
“……”白轻轻不难想象昨晚他是有多寝食难安,才能看透自己的女儿身。
“重重,咬他。”
“汪!”
狗是忠诚的,白轻轻的话比肉骨头都管用,白重重在宁玉身后一蹦,朝他的大腿来了一口。
“哇!嘶……”宁玉惊醒,转头骂白重重:“又撒泼!”
“汪!”
白重重朝他呲牙,宁玉正想去薅它,白轻轻又咳嗽一声,把宁玉叫回来。
如果方才在梦里,门外的姑娘亭亭玉立,此时梦醒,是小半月未见的少年在这座繁华都城熠熠生辉。
“白轻!”宁玉脸上的喜色从眉头划到眉梢,伸出双臂整个抱住白轻,用兄弟般的语气道:“好久不见!”
“汪!”
白轻轻:“……放开。”
很快白轻轻就把宁玉推开,若无其事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圈,道:“收拾收拾,带你逛京城!”
“啊?”
两人一狗又一块儿走到了大街上,走过宽敞大道,挤一张残缺小桌,叫一份老师傅做的糕点。
穷书生依旧是那套灰布长衫,狗崽子又长大一圈,小镇上有些生涩的小公子走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大街上,多了几分不羁的气质,让宁玉微微失神。
在宁玉失神的时候,白轻轻边走边说:“家里节俭,之前那些银钱都是我存了许久的,今日出来只够吃些小摊,不过也有镇上没有的东西。”
“……”
落后她的人没有回应,白轻轻侧头,见宁玉盯着自己,问:“宁玉?怎么了?”
宁玉回神,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头回见你这副神情,就多看了几眼……”
早上人不多的街角,书生穷酸的打扮在这座奢靡的京城里显得局促,像极了过往容易受到富家子弟欺负的少年少女。
她从小便觉得欺负别人的人十分可恶,这回,她也想当个坏人。
高出半个头的书生被一位小公子推到了街角小巷,清冷的晨光照不到这里,便让他们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能一笑而过。
“怎么着?看上我了?”白轻轻挑眉问,果然在自己的地界儿,连调戏男人都十分硬气。
宁玉本来平静的脸一下就升起热度,手忙脚乱的把白轻推开,首先走出巷子转角,严肃的说到:“我才没有龙阳之好!”
书生的模样当真局促起来,白轻轻“噗嗤”一笑,把他拉走:“逗你玩儿呢。”
“汪!”
被拉着走的书生不再看他向往许久的这座京城,只凝视着前方的小公子,想起梦里的姑娘。
白轻轻拉着宁玉逛了一上午,午时把他带回将军府。当宁玉站定在威严的正门前,双唇微张,愣在那里。
“你是……你是白将军家的公子?”
“是啊,进吧。”
宁玉拉住要进门的白轻轻,想起一件很早之前的事情,问她:“我记得,之前将军府的人来找过他们家的小姐……”
白轻轻面色微僵,轻咳一声:“那个是我亲戚家的表姐走丢了……你不也见过画像,有哪里像我吗?”
“也是……”宁玉迟疑。
“好啦——”白轻轻打断宁玉的思绪,拉着他进门,“就跟我走吧您!”
“汪!”
将军府门口没别人了,从角落里钻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来,没多停留,观望几眼便转身离开。
进将军府的宁玉以为要拜见当朝大将军,双手无处安放的轻颤,结果白轻轻带着他走顺着墙角阴影避开了主屋和巡逻的护卫,直接到小书房。
白轻轻把兜里买好的豆面糕塞给宁玉,道:“今日委屈你一下,和长辈同桌吃饭,你不太放便。”
“哦……”
把宁玉丢在小书房,白轻轻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寒窗几度春秋,小书屋只有一扇窗户一面桌子,比这个小书房还要小,宁玉不禁移步,走到摆放整齐的书架前,摸索起来。
主屋的饭桌,全家都在等白轻轻一个,姗姗来迟的白轻轻一身男子装扮,白靖打趣道:“刚解门禁,白小公子又上哪儿欺负人了?”
白轻轻噘嘴:“爹爹乱说!”
白夫人给白轻轻盛出一碗汤,说道:“先吃,等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饭桌上,白轻轻想找个机会说出宁玉的事情,然而一餐饭下来基本没人说话,遵照“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轻轻也无从开口。
小书房,宁玉已经挑出一本杂记看的津津有味,没注意门口有人进来。
范先生进门见一陌生男子,拿起戒尺就敲过去,宁玉正好久坐腿麻偏了身,戒尺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吓得宁玉直接跳起来。
“谁!”
“谁!”
宁玉和范先生异口同声地叫,叫完大眼瞪小眼,范先生的老师架子又端起来,厉声发问:“哪儿来的毛头小子,将军府也敢溜进来!?”
厉声厉色的男人看上去而立之年,还拿着戒尺,宁玉想眼前这位便是白轻轻的教书先生,立即俯首作揖:“小生宁玉,见过先生。”
“我问你是谁了?”范先生不吃他这一套,再次举起戒尺,“你哪儿来的胆子混到将军府来?”
宁玉见高举的戒尺本能瑟缩一下,回到:“小生是白轻的朋友,前来求学。”
得亏白轻轻没用别的名字,让范先生只觉得自己听错了,范先生打量宁玉:“求学?你不像京城人,隔镇的?秀才?”
“是隔镇的,八月乡试中榜,现在是举人。”
“你说是便是?那我且考考你。”
“先生但问无妨。”
等白轻轻再回到书房,见到的便是前日还对她凶神恶煞的范先生,满脸欣慰地看着宁玉,还感叹一句:“后生可畏啊!”
范先生见白轻轻一身男儿打扮也不奇怪,直接开口:“臭丫……唔唔唔!”
白轻轻冲过去捂住范先生的嘴巴,对宁玉报以歉意一笑,拉着范先生走到书房外。
从白轻轻魔爪下逃脱的范先生一巴掌打在白轻轻的后颈上,生气道:“你这臭丫头,从目无尊长现在直接上手了!?”
白轻轻被拍了一下微疼,不甘示弱的顶回去:“你这臭老头儿,险些把你那可畏的后生给吓走了!”
范先生甩袖要往回走:“一天天的胡说些什么?”
白轻轻把范先生拉回来,压低声音说:“不瞒您说,他现在还以为我是男子,这能不说吗!”
范先生:“……”
瞧着范先生的眼神从呆滞变成恼怒,白轻轻觉得莫名奇妙,又挨了范先生一打:“我说你这臭丫头,祸祸京城的小姑娘小伙子还不够,还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祸祸人家穷书生?还嫌你名声不够坏呢?被你爹知道准被骂!”
“……你到底要说什么?”白轻轻瞥他。
一身风骨的教书先生端好架子,道:“让宁玉跟我读书,这棵好苗子绝不能被你折了去。”
“成啊!你在他面前别暴露我女儿身,也别在我爹面前暴露就成!”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轻轻就和范先生讲好了约定,虽然范先生并不清楚她这么做的用意,毕竟认识白轻轻的人都晓得,白轻轻绝不是那种扭捏的姑娘,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男子,就柔顺下来。
宁玉真就光明正大的和范先生一起进将军府,好好的跟范先生上了三堂课,短短几天受益匪浅。白轻轻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了好徒弟的范先生也心大的不再管她,她便在旁边看着宁玉认真听见的侧脸。
她心想:所有男子认真的时候,都这般令人心动吗?
非也,比如隔上一条街,一座书香味和铜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宅子里,男人坐在贵妃椅上,旁边还弓着另一个男人,贼眉鼠眼的便是几天前偷窥将军府的人。
“宇哥,我亲眼看到的,那贱人就是为了一个穷书生死活要和您退婚。明面儿上碍着将军府和朱家的没人讲,背地里可都传遍了!您看……”
朱宇坐着,手里捧着一本诗书,眼神却落在别处。穿着竹纹绣花的长袍,却浑身无骨似的瘫在贵妃椅上,听完身边人的话,冷笑一声,阴柔的脸作出阴险的表情后阴上加阴。
“不过仗着将军府这座大靠山,狐假虎威。那可是将军府,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必须找到证据……不急,总有法子报复回来。”
“宇哥说的在理!”
“树大招风,白将军府就白轻轻一个女儿,不嫁世家,那必定是皇家。现在也没什么消息,真不知白靖那老头怎么敢退亲。”
躬身的男子回忆片刻,想到:“难不成白靖选了摄政王?朱家选的是……”
朱宇阴柔的脸深沉下去:“那这笔账就更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