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2
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啊！生命竟然还可以长得漫无边际啊……可是，摧毁了他唯一的信仰，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啊……这个玩笑，已经将他的整个人生都化为死水……所有的，想好的最美的结局，竟然是一场笑话啊……而他，却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只能自食其果……
他停下脚步……
沈郁君笑了起来，那璀璨是那以后回忆起来时最让人无法搁置的妖娆，也是莫名令人心痛却找不到逃离的出口的监牢。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安心过。
因为他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所以沈郁君自己躺在装满冰的浴室里，自尽了……
那绝美的少年眼角有一滴倾世晶莹，那是夹杂着太多太多心痛的记忆，如琥珀一般将过往深埋，从那精致的脸庞滑过，如永不凋谢的花儿绽放。安静地闭着眼眸，那颗穿透了时间繁华纷扰的心在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中停止跳动，也停止了错误的延续，停止了痛苦的挣扎，停止了无止境的黑暗的狂袭！
那一张充斥着爱恨的血书浸染了他的眸，那是那绝美的少年留给他的最后一笔：我知道的，你一定会成全我最后一次任性。我死的安详，亦如我，从未来过……
他手中紧握那一张浸红的薄纸，却好像有千金重量压在心上，他早该知道，那个太过执拗的少年是不会听从安排的，他要做的事，从来都不曾有过拖延。
他在惊愕之余心痛不已，帮小尤完成了手术……
并且，按照沈郁君的要求，缝合好他的伤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在尤宸翊的面前，盖上白布，推向太平间……
而扬子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事情的原委，心脏病复发，与世长辞……
这大概是那个急着让所有人幸福的少年万万不曾想过的事吧，那叫做扬子的女子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只是独留下那还在昏睡中的小小少年，那还未经历过世间美好的漂亮聪颖的小小少年，要他一个小小生命如何顽强的孤单走到最后？
这一场生命的延续，似乎又成了难逃宿命轮回的错误。
那绝美的偏执的少年永远都只留给他没有选择的选择题。沈郁君总是在很认真答题，填上他觉得最正确最完美的解答，却总是猜错答案。人生这场考试，毫无疑问，他得了零分。然而真诚和性情的抛开他严重偏题的站在另一个角度来审视他的答案，却是不可否认的满分。他的偏执是那般善良，他的信念是那般纯粹，他的爱情是那般真诚，他的存在令身边太多人太多事熠熠生辉……还有谁，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可以超越他的绝对，他的完美？
尹医生回过神来，太多太多的事无法找人诉说，那一道题，沈郁君填好了答案，就算明知是错，他也只能帮他交卷。
所以这次，他才会选择答应尤宸翊的要求。
至少，至少那样，或许两个人都可能安然无恙。
他再也没有那种勇气，去赌在那叛逆而固执的少年的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很多很多时候，他也不能得到满分。
纳兰宇脸色大变，似乎用了很久才沉淀那个秘密……
尹医生抬眸，双眼布满血丝：“如果你想告我的话……”
“不……”纳兰宇拼命摇头：“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他道：“您没有做错。”口吻中带着敬意，随即站起身，向他深深鞠躬。轻轻开门朝医院外面走去。
因为感觉赵英希的手下调查出的结果虽然合乎情理，却总觉有些离奇，想要自己亲自证实，所以他才会来巴黎一趟，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结果会这般出乎意料。甚至比之前赵英希查到的结果更让人瞠目结舌……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这个结果的话……还是永远的错下去吧。
就当是沈郁君原本就活不过二十四岁好了。
就当是那就是真相吧。
小君，如果时光回到当年，你还是做同样的决定吗？其实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着急着让所有人幸福，所以……总是不能如愿。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你以为的幸福，或许带给他们，更多的是负担吧。
这场手术过后，医生这个职业，也不再属于我。
他的目光倏尔犀利。那一条沈郁君留下来的长长的尾巴，依然像带着传染性的细菌在这个世界疯狂滋长。他已经走得很远，走得很久，可是遗留下来的问题，却还是那么那么多，多的令人永远都解决不完。可是还能怎么办？沈郁君就好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魅，在下意识默许他的任性之时，就已经注定，在被那少年的纯粹、执着、善良所征服感动的同时，他自己，也将被拉进这场比赛坚持到赛尾，完成这一场任务的其中一个参赛者。
但其实，也是不悔的。
尤宸翊总会注意杂志和电视报导，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在他的眼底颓然，却还是那么轻易的激起他心底的风浪。她还是没有等到，不过很快，她的身体里，也就拥有他的一部分了。与其独活，不如拼死一搏，他不相信上帝真的会如此狠心！如果真的无法逆转，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吧。让那最爱的女孩，带着他身体的一部分走完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两个月后，尹医生对尤宸翊的身体状况相当满意。
某个深夜，医院收到一个真空包装的盒子，据MES的递送员说，委托人嘱咐务必要快，所以他连夜送来，要医务人员不要拖。
医务人员打开包装，发现冰水混合在一起的盒子中躺着一枚肾脏。他快速将肾脏放进冷冻室，并迅速通知医师。
“有救了！”傅龙悦听到傅晓娜的主治医生收到肾脏的消息后兴奋的无法入睡。
由于肾脏不能存放太久，而傅晓娜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佳，在检查出该肾脏与傅晓娜的DNA吻合程度结果中得出：血型相融、PRA为阴性、淋巴细胞毒交叉配型、HLA至少有三点匹配……配型完成成功，并且可以算是十分完美，医院当即决定手术。
另一边的巴黎，尤宸翊安静的躺着，绑着绷带的身体僵硬非常。尹医生站在门外，看着沉睡的尤宸翊，心情凝重。
这好像是第三次犯错了。他皱眉。
尤宸翊还未成年，所以他的肾功能自身发育也不是十分完整。再加上他原本就有心脏病，手术的难度可想而知，刚才流下的血液几乎要让他慌了手脚。然而他知道，尤宸翊还代表着……沈郁君。
虽然暂时没有大碍，然而以后的情况却无法预料，要想那个被移植者也平安，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
睡梦中，他好像听见了傅晓娜的呼喊。
亦如每一次，她站在不远处挥舞着透明的翅膀向自己微笑的画面……这一次再没有谁打乱他的思绪……只有他和她，相互凝望。
他张翕的唇瓣好像在得意的宣告：傅晓娜，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的身体里也有我的一部分了，你永远都逃不掉了哦……
可是又好像，这次，她不只是微笑，而是脸颊的温热拼命的泻下，好似在她的身下，凝聚成一条河流，盖过她的小腿，盖过她的下身，漫过她的腰际，浸湿她的臂膀，湿了她的发，重了她的翅膀……
他好想好想问她，为什么不肯起飞。
继而是她温婉的笑靥，停留在他的视线中，她张翕的唇瓣似乎在歌唱，似乎在说，要陪他一起……好似在说，当泪水凝成的河流将彼此淹没，他们就可以携手天涯……
“别……别走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痛啊，为什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一般的疼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那少年好像越来越近，又好像越来越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总是抓不住他！宸翊……是……是你吗？这一次，可否为我留下？可以……可以吗？
是呓语！
她醒了！
“病人现在的情况相当虚弱，让她好好休息吧。”护士道。
傅龙悦点点头，站在门外看着她发呆。玻璃窗内，带着氧气插着插管的她，泪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浸湿被单。
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他最亲爱的妹妹不可能会那样离开他身边的！知道，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
眼睛似乎被雾气笼罩，因由欣慰而松了一口气，然而却有更多的情绪被瞬间提起……
是谁呢？
竟然连姓名和地址都没有留下……
秦冰如得知傅晓娜的病情时吓得说不出话，好几天都默默守在她的病床边。手术当天她也在场，在外面守了好几个小时，得知成功的那一刻晕了过去。
医生说好几天都不可以进去打扰傅晓娜。
看到她没事，秦冰如的心也慢慢放下。她终于没事了啊，差点吓得魂不守舍，那么善良优秀的女孩，她就知道，天使不会舍得把她带走的。
挺过那最难挨的时刻，终究是要缓过劲来的！
不会有事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贪婪的吸了一口气，不会太久，那女孩，依然会在她身边，是她最好最亲密的伙伴啊！
手机忽而响起。
“喂。”秦冰如声音沙哑。
“好像很累的样子呢。”那边说道：“一起喝点咖啡怎么样？”
“可是我现在……”
“转过身来。”那边道。
秦冰如转回身，看到明再心温婉的目光在注视自己，想起自己好几天辗转反侧，一定是一副病态，忽而低下头，不去看他。
“还是，要回家休息呢？”明再心柔声道。
“我不想睡。”她道。
“那就去吃点东西吧。”他道：“好像又瘦了呢。”
秦冰如尴尬地低下头去。
“你会担心她，可是也有人担心你啊。”他的声音如音律般美好。
她抬眸，怔的说不出来。
咖啡厅。
疲惫不堪的秦冰如在还没上咖啡之前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明再心并不说话，示意侍者将咖啡轻轻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咖啡都已冷却，秦冰如从睡梦中清醒，看到明再心，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是很久。”他说：“要再睡一会儿吗？”
“是吗？”她笑，目光锁在咖啡杯上：“都冷了呢。”
“我叫的冰咖啡。”他笑：“你要是累再稍微休息下，那么瘦，会让人心疼的。”
秦冰如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明明是热咖啡，还骗她说是冰咖啡，她大概睡了很久吧。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男生的面前那么没有礼貌的睡着……是因为自己太累了吧，可她不是失眠么？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没有任何压力和防备，感觉有他在会那般安心，犹如一个亲人一般……
“很热吗？”他问。
秦冰如回神，笑道：“没有，只是突然听别人说我瘦，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睡了一觉，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哦？是吗？可以说说吗？”他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小时候啊……如果有人说我瘦，那他一定在取笑我。”秦冰如轻笑。
“不是吧？”他看了看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孩，瞪大眼睛。
“还记得，最最深刻的那一次，是在小学三年级。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好胖好胖，就连身体都蹲不下去的那种。”秦冰如顿了顿，忽然扬眉：“可是我还是那么喜欢吃零食，不停的吃。”
她笑：“直到那一次正好爸爸妈妈要出差，晚上不回来，我因为要赶去上课的关系不小心弄掉了钥匙。”她看了看他，又道：“是弄掉，不是弄丢哦！”苦笑两声：“可是我眼睁睁的看着钥匙掉到地上却无法弯下腰去捡。路上好多人，上学也快要迟到了，我用脚好不容易才将钥匙移到人少的地方，正好看到有同学朝着我过来。”
她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是对任何人，只是对自己述说一段故事般，笑颜清冽异常：“知道吗？我当时有多兴奋，那个男孩子笑的好可爱，像天使一样，我还以为真的遇到了童话中的王子呢。他走到我面前问我怎么了，我让他帮忙捡我的钥匙，他真的弯下腰去捡了。”
她莞尔，随即轻叹：“就在我以为他要将钥匙交到我手中的时候，他却笑着跑开了，拿着我的钥匙跑开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的钥匙扔到前面的花园里，然后朝我扮鬼脸嘲笑着跑开，当时真的哭的好伤心。”
似乎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你能想像吗？等我哭着走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背着书包出校门了，呵呵，放学了……”
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什么堵在他的心口，闷得厉害。
秦冰如继续道：“其实这些也没有什么的，可是我回到家才想起来，爸爸妈妈出差去了，亲戚的家都离得好远，等我走到大概也就天亮了吧，我在站在家门口吹了一整夜的风，也流了一整夜的眼泪。当爸爸妈妈回来，发现我高烧的厉害，便送我去了医院。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乱吃零食了，每一个人都很认真的做运动，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