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出没有布局的欺骗,行走的纹身老人名叫柳长仁,当年的沈啸没有天赋异禀,也没有骨骼惊奇,只不过是路过那条小巷时,因为手里该死的拽了一小沓钞票。只是沈啸想明白那场拙劣的骗术之后,他半拐半卖的进入纹身行当已经整整几年之久,这之间他勤勉自律,却没有赚到老头子画饼一样的百八十万,可好歹在一年多前,他终于有幸从游街的行走纹身师中脱颖而出,跨了一大步,捣鼓了间三级店面,十几平米,不错的门楣。
舒了口长气,总以为是熬过了苦日子,可谁想时不与人。在当今社会信息高速发展的当下,老头子那套“手扎”沦入了被时代淘汰的洪流中,而沈啸那些学了几年仰仗为饭碗的画龙画虎,竟也还输给了时下美院科班生最是创新的“3D”技法,就在这惨淡诙谐人生的末途,好在十五年一次的国际百国刺青大比降临了。
“拿冠军,光耀门楣,在国际的品牌路线上打响华夏隐门之最的第一战。”
这是一个信念,也是师徒俩现身R国的最终目的,沈啸甚至可以联想到店铺里那尺寸高的门槛以后被顾客踏烂的境遇。
“一百七十三块两毛么?终于也要过去了,能够告别那种入不敷出的小日子,想想都兴奋啊。”沈啸把脸埋在马架椅的搁台上,肩头微微耸动着,在看不到神色的情况下,诉说间夹带了梗咽和微微的嗤哼声,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哭,又或是心酸的笑。
“咦,背后老头子怎么没有反应,照着往常性子,遇到这种情况最不济他也得附合两声才是。”心里奇怪,已经就要代入逆袭角色的沈啸抬头,可没等返身照面,后背一只山岳一般的大手就是又给他摁趴在了椅面上。
“你小子别乱动,一会整歪了可要前功尽弃。”老烟嗓子沙沙作响,抽空还打了两个哈欠,又道:“可能是时差没有倒过来,刚才一不小心就给睡着了。”老人随意捏造了个理由,掩饰过了自己的心虚。
沈啸闻言额头冷汗都给唰的一阵冒出了不少,心说这老家伙怎么净做些不着边际的事,站着还能给睡着了?当下就要发火,可是想及肩背上那幅“蟠龙”大图的重要性,又只得按捺住了火气,换上一副师慈徒弟孝的口吻:“师傅啊,您老人家多担待担待,如果这次这幅作品出了差错,没有拿奖,我们回去可是要喝西北风的。”
留出一个足以想象寒风呼啸饥不裹腹的时间,沈啸才又哈哈大笑起来:“可要是拿了奖,您想想那本证书,以后在华夏我们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纹身第一门么?不用宣传,不要广告,那顾客都得是络绎不绝,往后我们师徒俩要吃大鱼有大鱼,要啃大肉也有大肉。。。。。。”
“没出息,你小子就知道个吃?”复又工作起来的柳长仁打断道,言语间力道像是加了些许,让本就趴着的沈啸整片肩部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少年咬着牙关,调整着呼吸让自己不要过于紧张,于是乎神思飘渺的想了许多,这会儿也算是苦中作乐,趴在椅背上痛并快乐着:“呵呵,人是铁饭是钢么,不想想吃的那想什么?呵啊。”
“没有见识,这百国大众,不谈那些新潮儿,此次大会就是各洲隐门也有不计其数,会来此的,可不全是为了你小子说的什么冠军奖杯,更不会是为了吃的。”柳长仁嫌弃道。
“啊?除了冠军奖杯还有其它附属奖品么?”沈啸立马联系上了数目可观的奖金。
“想知道?”柳长仁故卖关子。“想啊。”被吊着胃口的沈啸斩钉截铁。
“老头子我的手扎刺法出自华夏刺青隐门,虽说已被日新月异的电用机器淘汰,可那相对只是工作耗时上的效率关系,若要说深浅精准,那人体皮肤上的转折拿捏可不是几把死物能够比较的。。。”
“嗯。”沈啸背对着点头出声认可,经过这几年学习,他在纹身一界里虽然够不上举足轻重,可却也已登堂入室,心知那多年前诓骗他入门的游方老头,也不全然就是没有手艺的,他安静的等待着,肯定着老头子还有后话。
“机器好在快速,那疼痛消弭自然也快,而古技法重在一慢,所以疼痛才会倍增。而现在这条蟠龙大图,差的是点睛之笔,我要用早已断了传承的隐秘技法,会比你刚刚试过的痛很多,你忍住,我和你说道说道这百国大赛另一彩头究竟是什么。”
“嗯。”沈啸的回应很简短,做足了准备,可当着柳长仁在他肩背上一阵行云流水的翻覆之下,他差点就没能挺住要昏死过去,那疼痛,一点不输给扒皮抽筋,仅吊着一口气的沈啸,只是幽幽的听着老头子在背后耳边叙述道:“五千年前昆仑之巅地动,万丈冰山融解,在山腹之中,有道高者见一龙形洞口吐出一缕云雾,而待这云雾散去,却是赫然出现了一方色泽掺杂的阴阳玉母。有传言这玉母被来人一分为二,其一阴玉,古国称之为“和氏璧”,大秦盛年六国大统,李斯将其雕琢上“既寿永昌,受命于天”八字,进献给了嬴政,成为了后朝历代的传国玉玺。而另一阳玉,也正是古往今来刺青隐门争夺的,据说参透阳玉之人能够提针生物,刺骨成肉。”
“这阳玉和百国大比又有什么关系?”进气多出气少的沈啸勉强开口。
“当然有。”柳长仁貌似被问到了兴头上,声音高亢了不少,道:“你可记得当年入门,我带你拜过的祖师爷爷?”
那是一尊只被稍稍拜祭一番的雕像,经年累月褪了色,前两年天被地床的,更是不知道被师徒俩扔到了哪个床角下。
没等沈啸回想,柳长仁又道:“那祖师爷,便是世人口中所颂的神笔马良,画家?不是的,他是一名纹身师,更是我们华夏这一脉隐门的创始人,要在说说,传闻他更是唯一一个参透了阳玉的高人,只是自他之后,世间再无人懂得阳玉,千百年前,阳玉失踪,到后来再次现世,却是已经成为十五年一次百国大比的彩头。如今只有魁首者,才可拥有阳玉十五年参悟机遇。”
“原来如此,那师傅您可得用点心了,虽然您有不世家传的蟠龙大图,还有隐门底蕴,以及那失传了的古技法,离魁首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世界之比,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过了一会,肩背上的痛感骤消,沈啸这才有了闲心道。
“难。”“什么难?”沈啸听到背后模糊的声音,莫名道。
“当然。”只差收尾了,说漏嘴的柳长仁机智回应。
背上的动作停了,沈啸知道这幅作品已经可以面世,歇息间又似乎抓住了一缕关键,饶有兴致的问道:“师傅你竟然有心争取那阳玉,可是祖师爷留了什么参透秘法?”
柳长仁映照在地上的身影摇了摇头,说话间也少了先前的那番底气,叹道:“宗门物件里查不到任何只言片语啊,而这么多年留传,也从未再听过哪位得玉者有了造化,可为师自己琢磨,这玉有玉髓,说不定关键便在其里。”
“有玉髓的玉可是好玉,孵化的肯定讨喜。”沈啸心情大好,于是随便应了一句,他现在想就算是拿不了冠军,可那老头子信心满满的蟠龙图夺个前十总该有吧,那时候一样能够名利双收,至于玉不玉的,也就再说吧。
“诺,也就这样,实在没什么出奇的,更谈不上讨喜。”小心说话的柳长仁从沈啸背后伸出了手掌,掌上拖着一块半小不大的青翠色石块,看那样子,石块中央似乎被柳长仁拿钻子掏了一遍,这会儿里面正盛放着一类水性色料,有点透明度。
“哈哈哈,师傅您就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明天还要参加比赛呢,赶紧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一番。”沈啸不信的大笑道,可安静的柳长仁,下意识的让沈啸心头一紧,脖子不由间又是一绕看上了那方石块。
“真的是阳玉?”沈啸问,而柳长仁认真的点头。
“师傅您找组委会借了?”沈啸试探的盯上了背后的老人。
可柳长仁踌躇了一番,看着才回过神的沈啸,面色戚戚道:“不是。”
“啊”沈啸终于惊天的跳了起来,气急道:“完了,完了,要是让组委会知道您老偷了这阳玉,赔钱事小,搞不好还要取消比赛资格。”
“比不了了,这阳玉一丢,它们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再用不了多久,便可能会寻根摸到这处。”柳长仁揭露。
“比不了?”冷静过来的沈啸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为老不尊的恩师,疑惑道:“既然比不了,那为什么还要连夜赶制蟠龙大图?”说着,沈啸脑海中一开明,不由想起了柳长仁刚刚所说的阳玉参悟琢磨,于是乎他身子脱开了马架椅,跑到厕所那简陋的玻璃镜片上一瞧,陡然间就是双腿发软。
那不世祖传的蟠龙大图,没有3D技法就罢了,那传统的画龙造虎沈啸也能将就着看看,可镜子前,他肩膀上只是多出了一条足足有三米长的。。。。经过艰难的辨认,他认为应该是条“披肩大带鱼?”
如今,沈啸终于明白为什么柳长仁不靠自身的本事去参赛夺玉了。
“难,确实难,难如登天。”
摇摇欲坠的他,偎着墙壁颓坐而下,看到慌忙跟来的柳长仁,只是梗咽的喊道:“师傅,您又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