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戏言成柬
穆晓呗总是窝在家里看电视,遥控器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上。、小蝶收拾客厅的时候,总是听见电视里放的一些与法有关的案例,穆晓呗侧坐在沙发上,这边的扶手上放着一个大的靠枕,穆晓呗的头舒服的靠在上面,像是在睡觉,而不是在看电视。小蝶准备关掉电视的时候,穆晓呗总是制止她,久而久之,便没有人管她到底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睡觉。今天也是这样的,穆晓呗的脚安安稳稳的放在沙发的那头,身上搭着一个双面的纯羊毛毯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牛皮本子,一支黑色的碳素笔,时不时的笔在纸上驰骋而过,留下一片华美的足迹,记录下自己的心得。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Coffee,白色的气体盘旋着上升,像模糊的命运轨迹,逐渐扩散,直至消散。每每杯子里的Coffee散发不出热气的时候,总会有人拿起她的杯子,去换一杯热的。穆晓呗看电视入了迷的时候,杯子里的东西会换上十次她才会喝上那么一口。
穆晓呗动了动自己几乎要僵硬了的头,都可以听见骨头咔嚓的响声,那么脆,就像是咬了一口可比克以后,传来的响声。她拿起自己的手机,那部黑色的诺基亚5700,开了锁,白的的频幕上,有着一个小小的马克杯,杯子口还冒着徐徐的热气,日历上显示的是2007年2月17日。外面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刚被拖过的地板上,一大片的光亮,那只白色的萨摩耶,静谧的握在那个单人沙发上,偶尔抬起头看看半躺在大长沙发上的主人,拿自己的头蹭蹭自己的腿,发出一声无聊的呜咽,然后继续趴在那里。它黑色的眼珠盯着穆晓呗看的时候,穆晓呗会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了,那双澄明的眼睛注视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穆晓呗轻轻拍拍自己不大的手,然后用右手的食指朝着萨摩耶趴着的地方勾了勾,“羽儿,过来。”被叫做羽儿的萨摩耶很听话的在沙发上颤栗了起来,就势借着沙发上的扶手跳到了穆晓呗呆着的沙发上,然后又蹭蹭穆晓呗身上搭着的毛毯,嗅了嗅,知道是主人的味道,才更加对她亲近,它踩着高贵的毛毯走到穆晓呗的手边,又握了下来。穆晓呗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露出满意的笑。
“羽儿,都再变,就是你的性情没变。”她的嘴低喃着,那么轻的声音,荡在偌大的客厅里,几乎没有声响。羽儿好像是听懂了一般,它原本仰着的看着穆晓呗的头,也在穆晓呗讲完没那句话的时候,低了下去。
“羽儿,你也情绪低落了?”穆晓呗好笑的看着这只颇懂人性的萨摩耶,右手托着它的下巴,左手抚上它的头,胡乱的揉擦着,弄乱了它那头顺顺的毛。
“呜……”的一声叹,从羽儿的嘴里发了出来,像是回应着穆晓呗的问话一样。
穆晓呗爱不释手的摸着羽儿的头,还时不时的捧起它的脸,于它那双澄明如大海般的眼睛对视着,仿佛这样,当羽儿再盯着她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透过羽儿那双湛蓝的眼眸,看着别人,看着那个曾经用唇温柔的抚上她的唇的那个人,曾经说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人。出现在她的眼里的又多了一个人,那个她才见过一面,就已经深深的刻在脑海里的人,仿佛那个身影一直存在在她的脑海里,存在在她的潜意识层面里。他的出现,不是为了让她记得,而仅仅是为了唤醒她对于他的记忆……是这样么?穆晓呗这样问这自己,她的手不自禁的握得越发的紧了,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染上了一层殷红。
厨房里传出来剁饺子馅的声音,使得穆晓呗听不真切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裹上自己大大的毛毯,拿着本子和笔上了二楼,白色的羽儿跟着它的小主人一蹦一跳的也上了楼去。
穆晓呗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吃饭时间了,她的父母亲都忙着上班,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吃过午饭了,穆晓呗看着偌大的桌子上,就她孤孤零零的一个,微微的牵扯了一下嘴角。已经习惯了,就是这样吧,以前还有个兄长,而今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乳白色的边,淡黄色的纹理,很完美的契合在这样一张约有两米长,一米宽的餐桌上,两盘饺子利利索索的摆放在上面,离她最近的是那个里面放着醋,香菜,芝麻盐的碟子。
没有人知道现在穆晓呗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的眼里流露着悲伤的旋律,面容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依然那般安定,祥和。窗户上已经被仆人贴上了剪纸画,寓意吉祥的小金猪随处可见。原本在餐桌上放着的花,也被王妈拿去清洗了一边,重新插一个在瓶子里。王妈笑着拿过离着穆晓呗最近的花瓶的时候,嘴咧的老大,牙齿裸露在外面,岁月流下的皱纹紧紧的凑在一起,她的脸看起来,就是一朵打着颤的喇叭花。
“我看见还是很新,所以洗了洗。”王妈这样解释着,还不时的看看穆晓呗没有表情的脸,心里直嘀咕:“小姐这次回来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就算生气,有发怒的预兆啊。”其实,坐在那里的穆晓呗只是在呆呆的想着事情,并没有生什么气,听见王妈这样一讲,就知道她又误会了。她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嗯了一下,算是了解了。然后又低头,夹了一个饺子,放在碟子里搅动了一下,随即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只觉一股香醇进入口鼻六腑。
只听见穆晓呗嗯了一声的王妈,站在餐桌的旁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异常之际,穆晓呗抬起了头,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轻轻的说了句:“还有什么事么?”
“啊?!没,没有了。”王妈赶紧的应了一句,在一瞬间的反应下抬起的头,又迅速的低了下去,不敢再看穆晓呗。那种骇人的目光只有在老爷非常愤怒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在已经出现在了小姐的身上,她不知道自己那里做的不对,但依然站立难安。
“那你站着干嘛,坐下来吃饭啊。”穆晓呗理所当然的说到。站在一旁的王妈一下惊的就跪在了穆晓呗的面前。
“小姐啊,我还有未成年的儿子要养,你不能这么辞退我啊,看在我伺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的份上,你饶了我吧。我自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老爷太太的事。”边说着,还边擦去已经留了出来的眼泪。
“王妈,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啊,我可受不起你这样啊。”穆晓呗看见王妈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赶紧的推开自己的椅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扶住了王妈的胳膊,拉扯着把她从冰凉的地上弄了起来。
“小姐,你不是要辞退我么?”王妈呆愣的看着搀扶着她起来的穆晓呗,已经丧失了自己原本的思维能力,再一边的重复着她刚才一直思考的问题。她的眼里已经看不见穆晓呗困惑的模样,只是在意她是否被辞退。
“没有,我只是要你坐下来吃饭而已。”穆晓呗看着已经呈现痴呆状的王妈,仔细的又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说了一边,丝毫不觉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妈听见她说没有,脸上立即浮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看在穆晓呗的眼里,那些欣喜若狂之后,还有深深的懊悔以及被娱乐后的愤怒。
“小姐,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事啊。”王妈又急急的和穆晓呗辩解到。
“我知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现在还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才让你做下来一起吃的。”穆晓呗耐心的和王妈说着。
“不行的,我是不能和小姐坐一起吃饭的。”王妈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啊,为什么啊。”穆晓呗纳闷的问着,她的左手已经插进她披散的头发里,理了理被自己刚才因为烦躁而弄乱的发。
“这是历来的规定,从祖上传下来的,我们做仆人的不能和主人同桌而食。”王妈像背书一样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仿佛是最神圣的使命被她捍卫了一样。但听在穆晓呗的耳里,却像手里的针扎住了手指一样的讽刺。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穆晓呗低下自己的头,懊恼的说到。她没有想到原来家里的仆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守着这样的规定,那时的一句戏言,而今成了一把无形的枷锁,深深的锁住了他们的思想。
那时的自己才六岁吧,看着家里如此众多的仆人,顿时生出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和着那个男眼睛的夏梓玄在一个古老的箱子里藏了一张破旧的纸,纸上写着:“祖上遗训,为仆者,不与主同桌而食。”然后把箱子藏在了当时王妈住的房间里的床下面,自从王妈发现这个箱子以后,吃饭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窝在自己的小家里。她的父母劝说多次无终,就任由她这样下去了。
这么些年过去以后,夏梓玄已经不是那时的夏梓玄,她也不再是那时的她,那些陈旧的往事都已经随风飘散,一直呆在她身边的王妈,却那么清楚的记得自己儿时恶作剧上的字,那么诚挚的遵循着所谓的遗训。穆晓呗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就像是一把老虎钳子,揪住了她心口上的肉,转了几圈后的刺痛。
穆晓呗用力的握了握王妈的手,然后去厨房拿了一个碟子,放了些醋,端了上来,手里还拿着王妈的专属筷子。她来到餐桌前,拉开了她右手边的椅子,按着王妈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椅子上,死死的,让王妈没有一丝动摇的机会,然后把筷子放在王妈的眼前。
“请你陪我吃今年的最后一顿午饭好么?我不想一个人孤单的吃完。”穆晓呗真诚的看着王妈有泪花闪现的眼,柔柔的说着。她的手已经覆盖在了王妈的手上,使得王妈反驳不开。
王妈的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漫过颈,烫过她的锁骨,缓慢的低落下来。她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穆晓呗夹了一个饺子,放在了王妈的碟子里,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