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梅香扑鼻。郡主当真是心灵手巧,这手艺恐怕连宫中酒坊匠人都难以企及。”尉渊由衷地赞叹道。
升平君笑道:“难得与大将军如此投缘。我看登岚都已练了许久了,不如让他坐下歇会儿,喝口热酒暖暖身子?”
尉渊自是明白升平君所说的“投缘”是个什么意思。他心中微沉,但也不好拂了升平君的面子,只得叫了尉登岚过来。
“冬日天寒,将军穿得这样单薄,还是加件衣裳,免得冻坏了身子。”
升平郡主对下人摆了摆手。一旁的侍从便捧着一件白裘披风,递给了尉登岚。
尉登岚看了看她温婉秀美,如梅梢含苞一般的面容,不觉轻笑。披上这披风时,还可以闻见这上面淡淡的梅香,和女儿家的脂粉气息。
“多谢郡主关心。”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话可说,苓儿,你带着长定将军四处逛逛吧。免得在我们两个父辈面前,你们也拘束得很。”
升平郡主羞怯地搅了搅手指:“父亲…我…”
“如此甚好,来这儿许久了,却也没有去其它宫苑逛过。听说启王宫中有一处苑里,种植的都是各类珍稀药花,不知郡主可否带我一见?”
“那,将军请吧。”升平郡主轻声道。
尉渊见下人们都随二人离开,便索性放开了话头。
“升平君有话要说?”
“大将军心直口快,那本候自当直言。”升平君压低了声调。“罄王容不下大将军,想必大将军早有察觉。
日前金箭特使前来说令嫒叛国,便是罄王欲除将军的讯号。罄国国情现当如何,本候不甚了解。但大将军定要未雨绸缪才好啊。”
尉渊虽多少猜到了升平君要说的话。但言语间可见升平君知道的远不止这些,这便让尉渊略有些不悦。
倒不是因为升平君想要借此事拉拢他。而是觉得此人城府颇深,是个满心算计的人,不值深交。
但纵然如此,尉渊依旧笑问道:“升平君所言我并非没有思量。那依你所言,应当如何未雨绸缪呢…”
初雪轻柔凉薄,挂在院中枝桠上。升平郡主缓步走在尉登岚的前面,一想到他就在后面看着自己,就叫她脸颊发热。
“可惜了,现在不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不然这偌大个药花院断不会这样萧索。”尉登岚忽道。
“确是如此。冬日清寒,让将军失望了。”升平郡主咬唇道。
尉登岚心里暗觉好笑,索性停下步子。
他背过手去,面带笑意道:“郡主是觉我是个粗野不堪之人,不愿目睹,故而才一直往前走,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么?”
“不是…!”
升平郡主赶紧转过身来。但抬眼便撞上尉登岚含笑的眉眼,一时便又羞涩地转开视线去。只是这样瞟过去,才见尉登岚的发冠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枯叶。
“将军,你…”
升平郡主指了指尉登岚的头顶。但他浑然不觉,还转头看了看身后,以为是父亲跟上来了。
他茫然的样子瞧着有些好笑。升平郡主掩唇笑着,便伸手要帮他拿掉那片枯叶。
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有人忽然靠近,尉登岚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以及防御。不等升平郡主碰着他,他就先迅速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升平郡主顿觉窘迫,想把手抽回去。尉登岚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对不起,我并非有意的。”
他松开手,任升平郡主替他拿掉那片枯叶。她羞怯低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尉登岚也不扭捏什么,便将她的手攥紧自己的掌心。
尉登岚的手并不似寻常公子哥那样柔软。他的掌心都是厚茧,右手背上还有一道醒目的伤痕。但这样的手,却异常的宽厚温和。
仅是如此,便叫人心安。
本是静默恬和的时候,身后却匆匆跑来一个侍从。
“见过将军,郡主。将军,您妹妹和弟弟被城令抓住了,这会儿正押往宫里来呢,您可要去看看?”
尉登岚心头一紧:“带路!”
两人匆匆赶往明宗殿。待走进殿中时,尉渊和升平君都已在殿中坐着了。见儿子与升平郡主双双入殿,尉渊的脸色更显阴沉了几分。
尉盈筝三人双手绑在身后,在几个卫兵的押送下走进了明宗殿中。三人都一身风尘,衣服下摆和鞋子上都是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启太子任壑坐在一旁。看到尉盈筝一身黑色甲胄,灰头土脸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女子也能这么不修边幅。
“叩见启王,启王万岁!”三人还算恭敬地跪地行礼。
“尉盈筝,尉起之。另一人是谁?”启王问道。
“回大王,是我和我弟弟的近身护卫,名叫羲和。因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故而大王当他不存在就好。臣下自会应答。”
留着络腮胡的寻元君不屑道:“又是个瞎子,又是个哑巴。这也能做护卫?尉大将军的儿女个个与众不同,没想到连护卫也如此叫人惊奇。”
尉盈筝哼道:“大人所言极是,在只会以貌取人的人眼里,我们尉家人的确怪异。”
此言一出,殿中便是一阵隐忍的嗤笑声。寻元君恼羞成怒,便要起身斥骂。
尉渊开口道:“小女自幼桀骜不驯,从来都是口无遮拦。还望寻元君不要与她一个懵懂女子计较。”
寻元君的怒骂憋在嘴里,还没吐出来,就被尉渊这番拐弯抹角的话又给堵了回去。他冷哼一声,坐回蒲席上不说话了。
“你们二人都是罄国的少将军,在罄国本也是身份显赫的人。何以要擅自出关,做出叛国之举?可知叛国乃是诛族大罪。”
“大王明鉴,臣下擅自出关并非是叛国。而是有难言的苦衷!”
尉盈筝转了转眼珠,脑子里思索着该扯个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才能让人觉得她有理呢?总不能说她觉得罄王要杀他们尉家人,所以赶紧逃出来的吧?
尉起之见姐姐垂眉苦思,便抢着开口道:“我们尉家声名远播,故而父亲他们出征不久,就有人入府来想要杀掉我们!
幸好那些人蠢笨轻敌,被家中护卫捉住。严刑拷打之后说出他们是筑国的杀手,想要铲除我们。并且还与奕峦君联手,欲攻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