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到早上,更有愈演愈烈的形势。老天爷似乎想把存了一秋天的雨,一股脑的全给下完。
厂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急着赶活的情况下,雨雪天不用赶来上班。包括食堂师傅。
宿舍里的工人,只能将就着泡点方便面。这玩意儿可不缺,因为隔壁就是家方便面厂。晚上来串门打扑克的工人,经常提着个编织袋过来,在里面装着成为碎块,不能包装的方便面,以便玩牌饿了时,当做宵夜。因此,存货有的是。
看着工人低着头,稀里呼噜的吃着面,秀盛很是得意。看来,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傍上了杜衡这棵大树。因为目前,实验室是除了食堂以外,唯一可以做饭的地方。
悠哉悠哉的起床,撑着伞慢慢向实验室踱去。
不必去喊淑萍,从不赖床的她这会儿早就在实验室了。
滂沱的大雨,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地一片白茫茫,雨太大,泄水口来不及将水及时泄出,院子里已经存了很深的水,幸亏当时建造时就考虑到了,所有的房屋都抬高了三步台阶。不过雨再继续下,早晚要出现倒灌的状况。
台阶将所有的房间串在一起,倒不用踩水而行。
淑萍正在忙活着准备早餐,也是煮的方便面。不同的是——淑萍出品的方便面,有小青菜炒锅,面快熟的时候,加入火腿丁、打散的鸡蛋,出锅时,撒上葱花,色香味俱全。
杜衡早就眼巴巴的端着碗,静静的在旁边等着了,看到秀盛进来,懊恼的对秀盛说道:“你属狗的?闻着味就来了?大下雨天的,你就不能多睡会!”’
“怎么了?”对于杜衡的关心,秀盛觉得有股阴谋的味道。
淑萍抿嘴一笑,得意的说:“我说你面出锅前肯定会过来,他不信,自讨苦吃呗。”
“赌注是什么?”秀盛心领神会的问道。
淑萍捞着面,笑吟吟的说道:“去宿舍喊小韩吃饭,并在门口大喊三声‘小韩,我是猪!’”
“嗯?”这种赌注,肯定是双方提前商量的,当对方输的时候要怎么做,秀盛很是好奇淑萍要做什么,兴趣大发的问道:“你呢,你要是输了喊什么?”
“我要是输了,就去踹死你!”淑萍将盛好的面碗塞进秀盛手里,并狠狠的做个踹的动作,扭过头,同苦着脸的杜衡说道:“杜先生,请吧。我就不去监督了,君子一言,我们等着你去和小韩表白呢。”
……
小韩是一路捂着肚子跑过来的。坐下吃面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止住笑,用手拍打着杜衡的大肚子,夸赞的说道:“你是咋想到的名字?真形象,简直是表里如一。”
“老师教你的成语是这样用的吗?”杜衡向里缩了缩肚子,臊眉耷眼的说道。
倾盆大雨还没有止歇的趋势。实验室门口逐渐有雨水漫入进来。杜衡招呼秀盛,拖过门口的沙袋,准备封堵住门口。小韩也凑热闹的迎上去,吆五喝六的帮二人喊着劳动号子。
“同志们加把劲呀,哎嗨吆,
同志们快放下呀,哎嗨吆。”
“杜衡,你白吃了这么些年饭了!看你膀大腰圆的,原来是个纸老虎。”小韩看杜衡费力的掀着沙袋,不由挖苦道?
“你说的轻巧,大半袋沙子,被水浸透了,沉的要死。赶紧,过来搭把手。”杜衡呼哧带喘的招呼道。
“还真是头猪,能吃能睡就是不干活。”小韩嘟囔着,上前帮杜衡一块拖动沙袋。
“啊——老鼠!”刚弯下腰的小韩,猛然间发现沙袋下有只老鼠跑过,她见了老鼠基本就吓掉半条命了。惊慌中,一个飞身跳入杜衡的怀中,闭着眼大喊大叫。
秀盛看呆了,忘了放下手中的沙袋,呆呆的看着两人。
标准的公主抱,大喊大叫的公主,瞠目结舌的肥杜衡,呆呆的秀盛,掩嘴轻笑的淑萍,场景说有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你这头猪!快放我下来!”清醒过来的小韩,满脸涨红,拍打着杜衡的肩膀。
“这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你能蹦这么高。”杜衡忙把小韩放下,这姿势确实有点尴尬。
“谁让你在实验室养老鼠了!邋遢货,整天不知道收拾。”
杜衡叫起了屈,忙分辩道:“天地良心!这明明是雨水灌上来的。”
小韩狠狠的瞪了杜衡一眼,迈步向里走去,临走又踹了一脚偷笑的秀盛。
“我这不是池鱼之灾吗!”秀盛大感委屈。
“闭嘴,不许再提了,我要放药,把老鼠都毒死!”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小韩准备清除祸源。
看小韩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众人也不再取笑她。岔开话题,围坐着,喝茶聊天听雨声。
临近中午,雨终于停了,只留满院子枯草伏地,一副破败的景象。
台湾的投资最终还是没能谈拢,条件太苛刻了,苛刻到已经让举步维艰的老总都不能接受。
已是初冬,难以维持的厂子开始裁员了。
杜衡因为是唯一的化验员,不在被裁员之列。秀盛、淑萍和小韩,这批招聘会招聘来,却又没什么位置可以安排的人,都将告别生活了几个月的厂子。
再一次围聚在实验室里,杜衡动情的说:“千万别忘了,在这你们还有个哥。不管去哪工作,走到这里,记得来看看我。”
“当然会,又不是远隔千里,休班时,骑车玩着就过来了。”秀盛揽着淑萍的肩头说道。他俩正是情浓时,对分别倒没有太多伤感,毕竟不管是不是在一块上班,都要抽出时间去见对方。
“呜……真舍不得离开,我会一直记着你们的。”小韩还是忍不住哭了,这些日子,她太喜欢大家在一块的感觉了。
杜衡看了看小韩,低声叹了一口气。经过上次的一抱以后,他刚和小韩有点暧昧,这些日子也有些眉目传情的感觉,可这一分别,估计就没有下文了。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他俩还没到朝思暮想的地步,不像秀盛和淑萍,新的工作,新的朋友,小韩很快就会忘记他,忘记这段还没正式开始的感情。又一次无疾而终,杜衡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命犯天煞孤星。
收拾好行囊,几人离开了厂区,各自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