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在不知不觉中便稍纵即逝,犹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到了隆冬。
入宫三月有余,身份不过浣衣女婢。
深冬的井水冰寒刺骨,双手已实在无法忍受这刺骨的疼痛,手指关节犹如在经受着某种狠辣的炼狱,而浑身仅贴着几块轻薄的棉布,全然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
此时的我,已不顾身后挥舞着麻绳的管事嬷嬷,将失去知觉的湿漉漉的双手紧紧藏匿于臂弯与屈膝的深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不堪,只听见身后女人狠戾的声音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要将我刺穿一般,可我也无动于衷,一道一道的麻绳似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密密麻麻如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脊背上,我似乎能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皮肉破绽的声音。
身边的奴婢见状更是纷纷避让,我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世态的凉薄。
我已疼痛到麻木,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淹没一般,逐渐模糊不堪。
“住手!”
话音未落,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抱了起来,一阵陌生的男子气息充斥满我的鼻腔。他的掌心浑厚粗糙,却温柔而炙热,拖着我的后脑,动作迅猛可却极力保持小心翼翼。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也听不清他在我耳畔说了些什么,我却能感受到他的冲动,甚至是关心。
周身所有人如排山倒海,纷纷行跪拜之礼。
果真是他,在这天下,也只会是他了。
“月儿……月儿……”他的声音急促着,颤抖着,温热的鼻息拂过我清瘦冰冷的面颊,他的手掌渐渐将我抱紧,越来越紧,似乎要融入他的身体之内。
月儿是谁,或许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吧……
原来贵为天子之尊的你,也有爱而不得的人……
我不知沉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后,周身的一切都变了个样。我有了自己的闺房,自己的床,甚至还有梳妆台,装饰盒……这一切,都不该是一个低等的女婢是该拥有的。
直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匆匆赶进屋内,跪拜在地,轻声细语道:“婉小主安康,婢女小倩跪拜小主。”
我被越级封为良媛,封号为婉。
一时间风光无二,后宫内的承徽,昭训皆借贺喜之由频频来送礼攀附,此情此景自然也引起太子嫔的不悦和排挤。而我性情薄凉,不愿与后宫众多女子往来,一一谢绝,太子嫔等则更是讽刺我性情跋扈,孤傲装清高。
时过境迁,再也无人登门造访,恢复往日的清冷孤寂。我也因此清闲自在,白日读书,傍晚抚琴,日复一日。
因身份的高贵,总有源源不断的红箩碳从内务府送来,所以屋内总是温热舒暖的,我望着窗外飘舞的鹅毛大雪,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
耳畔也曾时常响起小倩的不满之声,太子今晚去了谁那,是否忘了小主。我斥责一次过后,小倩之后再也不敢多言。
日子如白驹过隙,已到了第二年初春,嫩芽破土而出,我满心欢心。
没过了几日,听闻一名良娣怀了龙胎。几乎后宫所有女子均去道了贺,太子自是赏了不少奇珍异宝予她。
而我依旧摆弄着花花草草,弹琴作画。
而又过了几日,听闻那名良娣小产了,差点失心疯,谁也不见,拼死要找出害她的人。
谁知后宫内所有人的矛头竟都指向了我,我成了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太子嫔携着那名良娣闯进我的屋内,良娣的眼神犹如地狱的恶鬼,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而一旁的太子嫔满脸骄横的快感。
“好大的胆子,太子嫔在此还不行礼?”其身后打扮尤为出众的女仕横眉怒目道。
我微微施礼,而身旁的小倩尤为反常,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如何。
“你这贱婢这般慌张作何?怕不是藏不住马脚了。”太子嫔不知是在与我说,还是在与小倩说,口气咄咄逼人。
“贱人,你害死了淑良娣的孩子,太子的龙胎,还不认罪?”太子嫔说。
逆光见她,看不清她艳丽的容颜,那朱唇一闭一合,尤为夺目。
而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深冬,身心俱疲。
“我没有做过,何来认罪之说?”我的脊背比往常更为直挺,神色自若。
“嘴倒挺硬,你的婢女都招了,你还不知道?”太子嫔嘴角勾起一抹慎人的笑意。
我扭头望向小倩,眼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甚至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太子嫔朝小倩微微示意,随后小倩跑入我的梳妆台之侧,从匣中取出一枚绛红色的丹药。
众人哗然。
我也微微一怔,不曾料想这一小小丹药成为我今日犯下滔天罪行的最大证据。
“宫内,也只有你这个当过妓女的贱婢有这伤天害理的丹药了,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太子嫔字字诛心,莫须有的罪名此刻似乎铁板钉钉,无人质疑。
“毒妇,你真是个毒妇……我要杀了你为我可怜的孩儿陪葬!”淑良娣的声音凄惨不已,痛诉着。
随后众人如浪潮般退去。
我只觉得午后光线尤为刺目,照得我头晕目眩。
屋外的景物生机勃勃,一片春意盎然的蓬勃之景,屋内黑如深夜,空留一人跪坐在地,素裳拖沓,寂静无声。
我被褫夺封号,降为末等官女子,迁居到更为阴僻的地方。
淑良娣念及她丧子之痛,升为淑嫔。
一墙之内,几家欢喜几家忧。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盛夏。
这处住所虽偏远僻静,可我却喜爱的不得了,屋外一侧竟还有一潭荷塘,如今水面上开满了娇粉的荷花,簇拥着嫩绿的碧荷。
我小心翼翼地将鞋袜脱下,玉白的纤足沉浸在清透的水中,我挽起了袖子,大胆地戏水玩,好久没有这般开怀地笑过了。
抬头之际,只见一旁的石桥之上站着一名身体挺拔而修长的男子,我不知他站在这儿多久了。
若没有记错,这是第三次见面。
我被晒得略微晕眩,随即转身不再看他。
“你可厌我?”他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我百感交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倒让他误以为我默认了。
“此地你住着可好?”他又问到。
我依旧不回答。
“你是哑巴吗?”他的语气略微愠怒。
我扭头望向他,一字一句说到:“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
他笑了。
我也笑了。
只记得那个下午,我们谁也没有提从前的事,也没有聊过多的话。
我为他沏茶,为他弹奏。
而这一夜,是我入宫后第一次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