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起身,秀就匆匆去拖楼梯,李下楼经过,笑着说:“吃饭了。”便去了。
李走,秀这才意识到自己脑子坏了。早起的第一件事是吃饭,晚了就没饭了,又丢下活计,急匆匆去厨房吃饭。
秀的一班人今早不来,她就呆在一楼凑合吃吧。她在菜间和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碗,最后只好问人,那人说:“到洗碗池那儿不多得是吗?”
她该知道的。
好多厨房工人聚在一起吃饭。秀打了一碗稀饭放在人众的桌角上,待拿了馒头再来,却怎么找也不见了空着的稀饭碗,自己明明刚才打了一碗饭放着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难道记错了?秀不甘心地瞅这瞅那,这时一个少妇不安地站起来说:“这是您的饭吗?我还以为没人的”秀赶紧客气道:“你吃吧,你吃吧。”又回头重盛了一碗,独自躲在一边桌上吃。她害怕跟她们拉呱,不想再有人认识她。吃过饭,她到厨房热水锅里舀水洗了碗,把碗筷放原处,便回公寓仍旧拖楼梯。
这时,颜急急地来了,她叫道:“你哪去了?我找你怎么也找不着,李老师说你不吃饭在拖楼梯,赵老师赶着叫我找你吃饭。”秀不好意思地说:“我吃过了,在一楼吃的。”
“怪不得怎么也找不着你。”颜老师满含热忱地说。
秀想不到自己脑子一时糊涂就惊动了这么多人。
赵来了,华也来了,颜用嘲弄的口气对秀笑着:“昨晚我拖地,章老师从三楼尾我一直到四楼干完活,真逗。”这种口气明明在嘲笑自己是个到三不着四的二百五。短短几天,她怎么会走到这样子,秀满腹懊丧。、
秀抓紧擦过楼梯,到宿舍把回家的行李准备好。
10点半,大家准时上班。秀问周班长:“要擦地吗?”
“不擦地,上三楼打扫卫生吧。”
三楼,周班长准备了大碱水。她说:“不用大碱擦不掉。”
拖把从大碱水里出来,湿淋淋的,秀想用手去拎,陆荣见了立即阻止:“不能用手靠,它会把你手烧坏。”秀只好用干净的靴子去踩。
三楼西边有7、8排旧木桌,今天的任务是要把木桌的四面擦干净。天长日久干在桌边的污垢,想飞快地跟上大家擦净,谈何容易?秀都发愁:这干积的老垢,不用清洁球,光用拖布能擦下来吗?
“能”周大姐说。
只见大家一人一排,用拖把飞快地在桌边蹭来蹭去。秀也学着蹭几下,这大碱的化学性能真强,真的把老灰擦下来了。秀很兴奋,竭尽全力去擦,跟不上时就马虎一点。见她们回头重擦,秀也回头去擦没有擦净的地方。
桌子擦完了,大家分别擦柱子下面,墙角下面,还有窗台上的污垢。
这靠墙的桌子是平时不用的,因此平时也不擦吧,存积的灰已厚厚一层了。今天大扫除,当然要除尽。擦完灰,三楼开饭,开完饭,大家在三楼擦地。秀抡起拖把就拖,像平时一样把桌子下面拖净。陆荣见了纠正她:拖大档子,别的不拖。秀这才明白过来,因为晚上无饭,星期一早晨照常要拖净,何不省点事情。
擦完了地,众人作鸟飞散。秀又饿又累想吃饭,可人都走光了,没有人提起饭。才知刚才饭前偷吃时,大家都特意吃饱了准备早点走,而她却傻等着再吃呢。
走了,秀可以不必等生活老师,像工人一样早早回家了。只是事与愿违,校车是搭不上了,他们早在学生吃过午饭后就走光了。
秀拿着小包,提着大包,乘着2路公交车直奔全县最大的超市——兴旺德超市。她认为只有在那里,才能确定无疑地买到北京雇主家和无锡弟弟家常用的衣领净。真的想不到,看电话的是个地道的县城人,那天秀跟她提起大城市人用洗衣机洗衣时常用的衣领净,那种喷衣领和袖口的贵重洗涤剂。看电话的竟不懂。说她都用搓澡巾沾洗衣粉搓灰多的地方。搓澡精,什么叫搓澡精?最后听打电话的解释半天,才明白是普通的套在手上搓灰的布套。秀当时感慨沭阳人太落伍了。看来,也许只有全县最大的超市才会有。
兴旺德超市化妆品柜台,果然有衣领净,而且是促销装——买一瓶送一瓶。价钱很高,要三十多元。管它啦,反正只喷衣领和袖口,只有它是最有效的。
秀翻来覆去找它的保质期,找遍了瓶身也没找着。售货员接了过去,马上找到了保质期,她说:“还有两个月”
两个月,秀一想两个月要洗很多衣服,肯定能洗完。
秀不放心地问售货员:“这喷头要是回去不好使,可不可以拿来换?”售货员回答:“当然可以。”
“只是您不能用得太多,我们这里除了特价的,全部保管来回。”
这句话触动秀几年的痛处,她说:“我买过一台特价的豆浆机,是,是美的牌的吧,买回去用了头一回就爆了。”售货员说:“大件的商品,即使是特价,也是可以换的。”
“真的吗?只是我已买了好几年了。”秀后悔不迭,要不家里早喝上豆浆了。只恨自己贪便宜买特价商品,又恨自己只能生活在闭塞的农村,且过的是与世隔绝,暗无天日的日子,为了孩子,为了新鲜阳光的生活,多么希望握紧这份工作。
衣领净买着了,工作有了,秀再也不用整天用手慢慢搓衣服,浪费时间了。且不必担心节省那一个个小钱。秀啰里啰嗦走出了超市。
秀走出超市,不想再走。前面蓝海市场正在兴建楼群,十字路口,摆着几个小地摊,算命的,卖首饰的,卖香烟的。秀走过去问一摊主:“往新华书店有没有班车?”
妇人不屑的说:“要什么班车?走这往北再向西就到了。”
没有班车,只有藐视这段路了。秀拎着包向北,来到蓝海市场服饰一条街。被拆迁的摊铺全搬这条路上了。路对面两列长长的临时店面从这头遥遥地排到那头,约三四里。路北是精品店。店面中间通道和精品店前,汇集了全县最多的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如同一条浩荡的河流。卖水果,鸡蛋灌饼,肉夹馍,摊煎饼,烤面筋,油炸摊,麻辣烫,臭豆腐,烤香肠,西式烤鸡腿、鸡翅、、、、、、街东头有,西头有,中间间或也有。
秀好容易走到蓝海市场西尽头的新华书店。这是全县最老、最权威的国营书店。秀刚走进店门,西边的女售货员见她又是大包,又是小包,赶紧说:“把包放东边柜台里。”
秀到学生资料的货架上一找,找着2010年升学大试卷的英语和语文,还是缺了数学。问柜台售货员,她说被人买光了。秀痛惜地说:“我买09年的就缺了数学,现在又是。”售货员说:“09年的数学后来进了也被卖光了。”只怨身在农村,连给孩子买资料都买不全。有什么用?她在行地对售货员说:“这隔一年的试卷很重要。升学时重复头一年的很少,但隔一年的它会原题不动地来一次。”售货员说:“我到省库上查一查,看是否还有货存。”他查了电脑后,说:“你把电话留下来,到了通知你。”
“我就在南边汉江双语老校区工作,随时都方便过来,到了千万留一本,09年,10年,的数学都要。要不先给钱压着。”秀生怕被人抢了去。售货员连说:“不需要,到了我会打电话的。”
看他模样粗陋,秀试探着问:“我们伟仙有个姓李的也在这做事。”
“有的,李凯儿子,他是会计,今天没来。”原来不是他,李凯儿子个子应该没这么高。
“他是我家亲戚,我小姑奶是他爸爸的亲大娘。”秀说完又一想,李凯儿子才不认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人。
秀匆匆回到家,女儿江庆早了她一步已在她奶家。青海从南边跑来家,吵着问妈妈买没买全家桶。秀拿出昨晚特意称的肉松蛋糕。江庆吃了很新鲜,青海却很生气:“我不欢吃这个,你干嘛不买全家桶。”说罢,朝地一睡,放赖示威。
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自他爸走后,再没人打扫过,遍地泥块和垃圾。泥鞋子,脏衣服胡乱摆着,桌面上杂物如草堆,小南宁任性过来,爬找翻弄。大家你作践过来,我作践过。去,无人过问。江庆煎鸡蛋用过的大饼锅还留着满锅鸡蛋渣。电饭煲内锅吃过干饭还未洗,放水已泡了好多天。电磁炉汤锅沾一下子白荤油片,不知何时煮过猪肉。碗柜里还留着一个发霉变质的小包子、、、、、、秀无法接受江庆的所为,喊来江庆斥责道:“辛亏这天还冷,要是以后热,你煎了鸡蛋还留给十几天后我来处理,那不腐烂变质生蛆满屋爬。以后弄过就洗净,你真让人受不了。”
秀匆匆着手整理房间,清洗餐具,忙到上床还未搞完。晚上,丈夫来电话说,他在家洗了好久还未洗完。秀想起小铁锅被清洁球擦得锃亮,便开了句玩笑:“未擦完下次回来再擦。”秀问丈夫:“汤锅怎么竟是油?”万回答:“在里面煮过猪肉。”
青海依旧玩了一下午。晚上看电视,青海死死护住屏幕,要看他的优漫卡通。秀过来说:“我整天被你的优满卡通搞得头晕脑胀,大姐一星期回家看一回电视,你在家一天到晚看。这星期两天让给大姐看看大人电视。”江庆得了秀的话,硬着调台。青海死不讲理,鬼叫着不让。秀一气之下,一把拖过青海:“这也是大姐的家,干嘛让你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