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绕过“质问”直接吹捧,泡泡雨也不领情,他说:
“朵朵,你别夸奖小雨哥了,小雨哥是男的,只有力气,可你们女孩儿能做的事,我们男的就不行了。”
“不是的,女孩儿能做的事小雨哥都能做,而且做的更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暴露了深刻的拍马屁的痕迹,所以花朵又想修补一下,“不过——”
“是吗?小朵朵,那小雨哥以后就不请你帮忙喽!”不等花朵说完,泡泡雨就回应了。
其实,男孩儿请女孩儿帮忙的路子也很丰富,是缝缝补补?洗洗刷刷?还是卿卿我我、生儿育女呢?所以,信口开河的泡泡雨也即刻觉得此话有“断了后路”的致命漏洞。于是,俩人都同时进入了缄默状态。渐渐地脸又红了起来,要不是之前的日晒使脸皮暗了许多,那一刻的“羞”色必会登峰造极。也许,他们都想到了那个可以互补的东西。
一会儿,花朵靠近泡泡雨,低低说:
“小雨哥,朵朵说错了,朵朵愿意帮哥哥做事情。”
泡泡雨转过头来,也想补充几句“越描越黑”的话,却发现花朵已经撤离。接着,他就加大了翻滚稻谷的力度,试图把一脸的红晕掩藏在飞起的稻谷之中。
……
晚霞满天的时候,送晚餐的汽车到了,林排长即时发出了开饭令:
“弟兄们、妹妹们,炊事班送爱心来了,我们开饭!”
“哦!开饭喽!开饭喽!”花朵、小娇欢呼着,向送饭的汽车小跑而去。
转眼之间,大家便聚集到了晒场的一角,还摆起了一个别具一格的“霞光宴”。
“断水事件”之后,连长没少检讨。为了改正渎职之错,他决定提升炊事班的机动能力,为此,向营长团长打了一个正直的报告,阐述了后勤战线忒长、影响官兵肚子的现状,申请为炊事班配发卡车一辆。结果团长批准了。所以,这会儿的炊事班已经是扁担换轮子——变身摩托化火头军了。汽车就是汽车,油门一响,轱辘一转,开水馒头就滚滚而来,连长也无需再为“开水担子”伸颈。尤其是在秋收的第二阶段中,摩托化的优势就更加显著。第一阶段的用兵之道是统一行动,即全连一百多号人全在田间收割。但到了第二阶段,一连便分成了三个梯队,一梯队割稻,二梯队脱粒,三梯队晒谷,三个梯队依次轮换,而三个梯队的工作时间和地点都不相同。割稻的从天亮割到天黑,脱粒的在天黑之后还要架着电灯加班两小时,至于晒谷子的,就是晒场、烘干房、装运入库一起上——日夜两班连轴转。在这种近似于“混战”的状况下,为官兵们供应饮食的事情就升级成了一个奇葩工程。因为每群人每天都吃五餐饭,即使巧妙构建优选合并,炊事班还是要每天送出十六顿饭和三十二桶水,还必须是热饭、热菜、热开水,定人定时定方位,这在几个工地都相隔数里甚至十几里的情形之下,如果没有汽车,那就一切全是浮云了,哪怕把六名炊事员统统劈成三瓣——也不成。看来,不仅是汽车发明者做了好事,团长做了好事,也是段连长做了一件好事,能让一连的一百多位小伙子、小姑娘吃好喝好,那绝对是“胜造七级浮屠”。
远远看去,班长王大力、老兵小罗、新兵泡泡雨、帅滒、花朵等人正围成一圈坐在一座谷子堆起的金色小山旁边,因为每个人面前的地上都摆着一碗一碟一筷,那样子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餐桌。一样东西大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升华,比如此刻的餐桌,就有着“山黄水绿霞衣红”的意境。这会儿,花朵端起碗喝着红枣稀饭;而泡泡雨则给一只八两重的大螃蟹开盖剖腹,当令人垂涎的橙色蟹黄露出来的时候,他便将螃蟹递到了花朵面前。
“朵朵,来,小雨哥请你品尝‘花津蟹。”
“小雨哥,你自己吃吧,我吃自己的。”
“你的这只是公的,蟹黄少。不客气,就吃我这只母蟹吧。”
“那你呢?”
“我下次还有机会。吃什么补什么,小姑娘吃蟹黄好。”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这母蟹的蟹黄怎么就和女孩儿扯上关系了呢?就算能补,那又补在何处呢?好在花朵尚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只顺从地说:
“好吧,谢谢小雨哥。”
吃着吃着,俩人的脸又红了,并且红得美丽,显然,这美丽来自天边晚霞的映射,也来自心中的甜蜜。
泡泡雨送蟹,除去性别原因,还因为蟹的优良。“花津蟹”即名扬天下的红阳湖大闸蟹,不仅学名诗情画意,还个个青壳白腹、玉手金毛,其味鲜肉丰、健体养颜,是稀罕的人间佳肴。其实,蟹承载的意义还很多。比如说,蟹的出生地就在围湖大堤的外坡,是当地乡亲们养的,几个月前,大堤外坡出现了许多竹箩筐,形似长腰鼓,里面养蟹苗,在后来的几次洪水袭击中,都是一连官兵出手维护,才使蟹苗幸存,现在花津蟹丰产了,国内外客商蜂拥而至,价格飙升、供不应求,但乡亲们却一定要送给一连官兵每人一只特级花津蟹,一连有一百四五十号官兵,这一送就是四五万元,问题在于,剑锋官兵是不拿老乡一针一线的,之后,段连长答应按市价购买,为此他卖掉了自家的老宅,并以一次性付款的方式了断。连长付钱,就算连长请客了,但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此刻的泡泡雨和花朵,都没有感受到连长的心意。
这会儿,花朵边吃边夸,还瞧着泡泡雨傻笑。
“好吃,好吃!大螃蟹、小花津,真好吃!”
对此帅滒妒忌了,他忍不住地说:
“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吃雌蟹的好日子是九月,现在十月是雄蟹肥壮的季节,所以应该吃雄的。来,朵朵,小滒哥的这只雄蟹特大,给你一半,分享分享。”
说着,他把半只硕壮的雄蟹送到花朵碟里。可没想到的是,花朵拒收了。
“谢谢小滒哥,你自己吃吧,朵朵喜欢吃蟹黄,不管九月十月都好吃!”花朵把雄蟹送了回去,又继续品尝着母蟹。
帅滒嘴角一抖、十分伤感,眼中还挂上了泪花。也许是帅滒的表情过于夸张,坐在对面的一班长王大力有些同情,于是大声说: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来来,我建议,再等几分钟,当明月高挂之时,咱们就来个以茶代酒,品蟹醉谷山。大家说,如何?”
“好好!”花朵第一个响应,欢乐而不假思索。
接着就是帅滒、泡泡雨等人的应声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