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荣闻言,顿时身体一僵,“先……先生……我……”
忽然,他看见萧石向他竖起手指。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许自信:“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朱方儒,听着一开始还无比紧张的朱小荣,眉头皱得很深,凹陷的眼眶里有着浓浓的失神,他一定是在想念他的好学生‘韩生’了,但随着朱小荣越背越流利,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朱小荣一样,坐正了身子,理了理头巾。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朱小荣一口气背完,涨红的小脸充满欢喜,双拳捏得紧紧的,看向萧石,那眼神好似在说,我成功了,我克服了自己。
“嗯,很好。”
朱方儒起身,围绕朱小荣转了一圈,然后抬手,捏住朱小荣瘦弱的肩膀,表情有些激动:“韩生呐韩生,你要读五经,却不知这《大学》乃是自《礼记》而出,吾学而有限,不想今日有子出于韩生多矣……小荣,你若专而好学,明年县试亦有望也……哈哈哈,来来来,坐好,往日里我教你的,可都记下了。”
朱小荣不自主的看向萧石,“先生,其实学生……之所以能自我克服,主要是因为萧少爷帮我的缘故。”
不提萧石还好,一提萧石,朱方儒顿时炸毛,叱责道:“他能帮你什么?我教书十余载,什么人都见过,未曾见过他这般能折磨人的,两日,才两日,就差点让我失去饭碗,现在的松溪书院,就是一个笑话,就差没被他把这房子拆了。”
萧石不由地无言,摊了摊手,道:“先生,我是无辜的,我真的只想好好读书。”
“你无辜?那我找谁说理去?你好好读书?如今可能写认识几个斗大的字了?”
朱方儒一脸痛心疾首。
萧石则是拱手,一脸的谦虚,“先生,斗大的字晃眼,认不了几个就眼酸得紧,不过昨日我母亲夸我比以往懂事,我说是先生教得好,母亲大悦,说一定要表示表示,刘壮……刘壮,把东西搬进来。”
萧石拍了拍手,刘壮从外面走进来,不过今日他被那两个捕快吓到,到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
“少爷。”
萧石咳嗽一声,提高声音道:“我娘都给先生准备了些什么呀?”
“有米面腊肉还有还有两床上好的棉被还有两筐木炭和有一坛陈酿。”
“怎么这么少呀?”萧石板着脸,“先生不嫌弃我愚笨,每日教我圣人的道理,就值这么点?”
刘壮立即会意,道:“过些日子便是腊八,还会送与先生一些吃食和用度的。”
朱方儒听见酒,喉结动了几下,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摆那,萧石,你若有心学习,我也不妨多教你一个,不过我有个条件,即日起,搬到书院来住,你若受得了我三月教化,我便让你去参加科考,如何?”
“那怎么行?”
刘壮第一时间反对。
“这书院这般破旧,我们家少爷哪受得了这苦?”
“哼,那便算了。”朱方儒表情冷下来,“昔日松溪公白丁出身,亦是在此苦读,终成一代大儒,既受不得苦,不如回去吧。”
“好,那就依照先生的,搬进来吧,刘壮,你去家里,把一应用度都搬来。”
萧石答道。
“少爷!”
刘壮瞪大眼睛。
“你认真的?”
“我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吗?”萧石挥了挥手,“还不快去办。顺道也去一趟小荣家,把他要用的东西也捎带来。”
然而,萧石的话刚落,就听朱方儒道:“不用,我与他是本家,即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长辈,即日起,住进我家即可,以后到书院,也用不着来回奔走。”
萧石闻言,顿时无语。
卧槽。
搞了半天,你给朱小荣开小灶,到我这,就是故意折磨?
朱方儒的老脸上露出一丝报复后的快感,拍拍萧石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既然你已答应,就不要反悔,坐下,继续上课。”
萧石哭了。
苦其心志?我好好的在家享受着逍遥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是眼红我过的神仙日子,蓄意报复吧。
“哦,如果你吃不得苦,那就回去,以后也不必再来。”
朱方儒回到位置,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看萧石。
外面的刘壮还欲说什么,却被朱方儒身边的仆人老吴拍住肩膀,小声说着什么。
刘壮一开始还一副反对的样子,结果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表情,好似人贩子,将萧石给卖了一样。“少爷……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准备日常用度。”
萧石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好像有预谋的一样。
“刘壮,你等一下。”
“少爷,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你放心,我把你最爱的床都搬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刘壮挥泪,走得却比兔子还快。
……
萧家大院,一干丫鬟和下人,正忙里忙外的往马车上搬运东西,就连萧石平日用的床,都忘马车上搬放。
偏厅内,萧母抹着泪,哭成了泪人儿,萧爱财杵站在一旁,安慰道:“好了,夫人,事已至此,再哭又有何用?小心伤了身子。”
萧爱财不劝还好,一劝,顿时让王氏找到了宣泄口,抹泪道:“萧爱财,你个蛆了心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偏送他去书院受那苦,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夫人,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让他吃一点苦也是好的,你看看你,都宠溺成什么样了,昨夜你不是还说,咱们儿子最近懂事了许多吗?”萧爱财轻声细语,“再说我已打点好朱先生那边,他也不会过分为难我们的儿子。”
王氏不依不饶:“我就不明白了,萧爱财,你不是一贯有本事的吗,怎么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把我儿子给推出去受苦,李县令那里,你不也能说上话的吗?一群穷酸书生闹事,他一方父母官,还压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