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有块屹立的石碑,石碑刻有三个大字。
三个大字的颜色是金黄色的,碑文题有“清风顶。”
石碑日长许久,周围已布满青苔。三个字书写很规范,刻得很雄伟。
虽然天长地久,今日一见,那三个大字格外鲜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闪闪的金光。
清风顶位于江陵府十里山,山高峻峭。清风楼的前辈在此创立武林门派。
转眼间清风楼已在武林中创派两百多年。
自两百年间如同山水一般,清凉而未见有起色,威名自然也是平平淡淡。
山的静逸,人的平静,对事物追求一种稳中求进的安静。在平淡中孤傲,在孤傲中被冷漠,几十年中,他的孤傲选择不在是平静的,却如雨后春笋一般,高歌猛进。
城尖径昃旌旆愁,独立缥缈之飞楼。
峡坼云霾龙虎卧,江清日抱鼋鼍游。
——《白帝城最高楼》
杜甫的诗句完全可以释义此间尖峭的山城,崎岖的小路。是清风楼孤傲寂寞的一面。
此城筑竣工后三年,洞庭湖白太公路经于此地,与楼主应乾阳争锋比武,以剑意刻字,龙盘虎踞之势,写的那是笔锋俊逸。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西北有高楼》
阁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惊恐天上人。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登仙人,名望日斗升。
江湖三千客,武林朗乾坤。
借问此何处,言是清风楼。
洞庭湖白太公又是何人?其是常德府白家商人。自南宋宝庆十年创立崖山阁,别的不言,论财势之大,首屈一指,便是白太公。走盐,水利,商行无利不做。为人豪爽大气,广济天下英豪,千金相赠应乾阳,自此白家成为清风楼的长老。
商人交往有利益来往,特崖山阁白太公有言:“我崖山门氏如与清风楼相继往来,定能再续百年风云,如是不成,此楼宇虽大,必遭粉身碎骨,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清风楼阁主人不以为然,皆以为他所言是胡言乱语,便没有太多理会。三十年后,白太公执着,令其小孙女白二娘前来,圆此桩事。
话说领了白太公钧旨,白二娘就马不停蹄的从洞庭湖前往清风顶。
此日阳光明媚,一阵清风甚是暖溢。
突然咴嘶嘶一声巨响,跑过的一路已是尘土飞扬,灰尘弥盖,周围黑压压一片,只见四只马蹄翻腾一跃,蹬地一踏,如地震声响。
清风楼弟子一惊,四人被这远处马蹄声“踏踏”吵醒,从清梦中惊吓一番,顿时一觉懵醒而来,长望而去,马匹未见,倒是声音越来越近,少顷之时,一双马眸明闪闪发亮,一人一马呼哧既停。
只见一名女子骑着一匹好快骏马,风姿绰约。
乘马者是一名妙龄少女,身穿一交领轻罗红白去窄袖衫,口似含朱丹,明眸皓齿,脸蛋红粉飞扬,眉间目秀,配带白家青钢长蛇剑,姓白名二娘,绰号屠娘子,年芳十九岁。
白二娘从马背上委下身来,走在道路上,瞧得是四人在前,见其眉隆眼大,脸廓方长,身高六尺有余,腰间各佩门下令牌。白二娘识得,心中甚喜,又觉此道路途遥远,必要谨慎,先去讨问个明白。白二娘指着弟子便喝道:“这位阿哥,这里可是清风楼?”
四人见女子独自一人,心思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并没有多大理会。白二娘见此等人甚是无礼,便再讨问,清风楼弟子便将手随便往那石碑一指。只见白二娘无奈,委屈双目,且看石碑明显三个大金字,便不再赘言。
白二娘说道:“清风楼,耳闻不如亲见,果然名不虚传。”
闲来也无事,四人见此少女,不知眼前女子姓甚名谁,只见其样貌般般入画,皎若秋月,也不知天上那座仙女尊驾降临,便此间春心荡漾,四人愣是无动于衷,只是干瞪着眼,如同痴醉汉一般。
白二娘转眼一瞧,那四人目瞪口呆,心觉不爽,便愤怒大骂道:“尔等好生无礼,怎如此这般望着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心中一想,看此四人并未知晓我是何人?这清风楼的风光有一半的功劳在白家,爷爷便是这门中长老,我且再寻问他们。
白二娘说道:“你们可认识得白家?”
那四人那里知晓,顿时面面相觑,片刻后便开怀大笑,只觉得此女子倒是说得可笑。
白二娘觉得众人笑得猥琐,又不好无故动手,便不再理会。独自向前款款走去。
片刻间,其中一人拦下打量一番,他说道:“什么白家黑家,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白二娘不再走去,心中已是不悦,只是苦了来到他人地盘,自当迁就他人,他日的风光自当不论。又觉爷爷好歹是这清风楼长老,竟不识得白家。她信誓旦旦说道:“你且听好,我姓白名叫二娘,常德府人世,你家楼主知我,你们且去通报,他便可知晓。”
一人口中念道:“常德府白家。”声音虽然小,但听得一清二楚,白二娘以为他知悉大名,便是觉得自傲。
白二娘说道:“这位阿哥可想起来了?”
这名弟子说道:“我知晓贵府,我是听别人讲过。”
白二娘急忙问道:“你听得何人说起?”
这名弟子说道:“我是听我大师兄讲起,不过他讲的什么,我现已全然忘记。”
另一名弟子紧接说道:“原来阿姐也是姓白,幸会,幸会!”
白二娘拱手道:“幸会,既然你家大师兄讲起过,那肯定讲的是我们白家的大事。”
另一名弟子说道:“阿姐说的是白家什么大事?”
白二娘说道:“你这厮好无记性,大事自然是清风楼白长老的事,我话不多说,我有急事,且让我进去。”
清风楼弟子拱手道:“那请问阿姐可有带了邀请名帖?”
白二娘甚是不解,不知邀请名帖是为何物?明明已经道了姓氏,却还如此遭这般卖弄,便怒道:“关那名帖何干事?我是找应关雄的,休得如此繁琐,你且让我进去就是。”
清风楼弟子说道:“阿姐勿怒,不过阿姐手里头无名帖,我不能让你进去,何况我家楼主又未曾吩咐过,我们不好与您方便,还望阿姐恕罪。”
白二娘怒道:“你们这是什么破规矩,你这小子是在为难我,我远道从常德府洞庭湖而来,路途千里迢迢不在话下,却要吃你们的闭门羹,如此羞辱我一女子,岂不是要让江湖人耻笑。”
白二娘再说道:“这样,我给予尔等些许银两,当作无见得我这人,我偷偷进去,里面的人自然认识我。”
清风楼弟子说道:“这可不能,我岂敢收受他人钱财,阿姐还是请回吧!”
白二娘嗔忿中,从手中长剑一拔,剑声哐当嚯嚯一响,她的剑是把名贵的青钢蛇长剑,剑身宛如青蛇,故此得名。
白二娘怒道:“尔等别不识相!”
四人见状也是不甘示弱,四人也拔起剑来,指着白二娘。如此胆战心惊的场面,四人有苦难言,苦中自咽,心想已是倒霉透顶,前些日子降了职,屈身在此当个守门童,四人手掌已是紧紧握住了他们手中的剑,生怕眼前白二娘来硬格。
白二娘想了想,并没有动起武,只是摸了摸剑身,只瞧那柄剑是好剑,剑身青光耀眼,寒气逼人,刀锋荧光,恫吓他们一下。
清风楼弟子喝道:“阿姐可知道,这里是清风楼,如果在此动武,阿姐可要吃大亏,奉劝你最好离开这里。”
白二娘大喝道:“哼,这天底下就有这个道理,我是清风楼中人,为何不让我进去,你们楼主是要忘恩负义吗?我这把剑,我杀人无数,沾染了不少江湖恶人的血,就是没有沾过你们清风楼忘恩负义的血,你们四人要是识相,且可免皮肉之苦,也叫少耽误我行程。”
此事如同箭在弦上,其中一名弟子只好如实禀明一试,说道:“白阿姐,不是我要为难你,着实规矩难违,实话相言告与你知晓,我们楼主不在,即使通报回你也是白遭一趟,你日后再过来可否?待他回来,我先与其说明,或留下住址,事先与您告知。”
听得应关雄不在,这青天白日的糊弄三岁小孩一般,白二娘自然不买账,白二娘忿道:“我看你们是故意来消遣我。”
草木刁调,风声骚骚,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句女子笑声,声调如甜,却是夹杂诡异。原来发出笑声的是白二娘的孪生姊妹,姓白名燕清,此人如果不细看分明,二人形同一人,貌美形同。看得二娘妹妹这般被几个小娃娃戏甩一番,心中竟生乐趣,忍不住嗤笑一声。
白二娘往草丛方向望去,长剑一指,大声喝道:“是谁?偷偷摸摸的躲在暗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赶紧出来。”
白燕清轻功跳了出来,走起路子来搔首弄姿的面前摇晃。只见她身穿红色宽袖短衣,下托红色长裙,后衬对襟披肩丝绸,芳龄二十五岁。只闻那身皮囊好香气,发出一阵阵体香悠扬,令人着实沉迷陶醉。
清风楼弟子四人心中叫苦,一个来了已是头痛,现在又来个,更是苦也。
“美人二八颜如花,泣向春风畏花落。”顿时觉得那阵春风就是自己,可惜的不是害怕花落,也是花中带刺。
白二娘喝道:“你来做甚?”
白燕清柔声说道:“我来看你,随便照顾你一下,怕被歹人不怀好意。”
白二娘喝道:“你跟踪我?”
白燕清说道:“妹妹是说那里的话,我们姊妹俩说什么跟踪,只不过姐姐我保护妹妹。”
白二娘说道:“我不需要什么保护,你休在此多言,此处不需你的帮助。”
白燕清冷笑道:“是吗?”白燕清转身看着清风楼弟子四人,慢慢的走过来。那四人剑指着她,白燕清毫无停下来之意,脸色变得很严肃,刚才那幅娇柔的容貌已经没有。
清风楼弟子说道:“你要做甚?”
白燕清心想,你个清风楼当年穷得叮当响,要不是我白家仁义,识得你家老祖为人,赠重金助他,否则那有今日之风。何况白家还是清风楼的长老,竟敢如此放肆,定要教训他们一顿。
白燕清怒道:“老娘要你们见识一下厉害!”
白燕清手掌拍了过去,清风楼弟子遂防不及,被打得口吐鲜血,那三人长剑一刺,她身轻如燕,躲了开来,十几个回合,三人已是倒在地上。
清风楼弟子怒道:“好厉害的贼婆娘,我师兄便很快到来,你且等着!”
白燕清喝道:“喲!你叫你们师兄出来甚好,老娘让他也见识一下,我倒是要会一会他有几斤几两。”白燕清想再次发掌,杀死地上的清风楼弟子,那一名弟子惊吓的跑了
白二娘喝止道:“住手,休得伤人性命!”
白燕清说道:“我现在把他们杀了,省得纠缠。”
白二娘说道:“我来不是来杀人的,你休得祸乱,如是将他们打死,我解释不清。”
白燕清那里肯听得,她的来意本来就不是帮助白二娘,事情越乱对她而言,那是更有利处。
话说白燕清是想从中作梗,两人自小就不相好,自然是气不惯白太公对白二娘其另眼相看,怕是崖山阁的阁主要给白二娘,如果此事搞砸了,那便会失去白太公的信任。
白燕清大笑三声,她的笑声很冷,如同腊月寒风,冷得令人发抖,听了身上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她的笑又很诡异,阴深深的,但她笑完的那一刻,她的剑已经在白二娘喉咙前,她那把长剑距离只有半寸,只要白燕清稍微往前一点,她的剑锋马上就有血滴。白二娘静静的站着,这种形势下,她毫无反抗之意,她的神情很淡定,好像这把剑不是指向她一样。沉着的她,白二娘用其白皙的双指试将挪开眼前的那把长剑。
白燕清喝道:“你别动,我的好妹妹,你以为我不敢动手?我看不是想要顾及他们吗?如果你再动,我就把剑指向他们。”
清风楼弟子苦言道:“这位女英雄,我与您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可别伤了。”
白燕清喝道:“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清风楼弟子只好不言。
白二娘笑了笑,突破常人的冷静,她的手指并没有因为白燕清的话而停住,她的双指已是捏住她那把剑。白燕清见状,已顾不及亲情,只见其用力向前一刺,剑尖急刺,剑锋瞬间留下一点血迹,睁眼开来,那刺的不是白二娘的喉咙,而是她的脖子被划了一小道伤痕。清风楼弟子看得心惊肉跳,以为白二娘会死在她的剑下,没想到会是如此结局,也不知白燕清是何时出剑,白二娘又是如何躲过的,只是伤及皮毛,已是万幸中的万幸。
就在清风楼弟子思虑时,白二娘顺手给了白燕清一巴掌,掌声有力,打得白燕清头晕目眩。她的剑已经跌落在地上,疼痛之处也顾不及去捡,她的双眸如潮水般侵灭,虽是痛在皮囊却疼在心里,好生委屈,又觉得此刻丢人现眼。让人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二娘厉声骂道:“臭娘们还真敢动手,真是毫无情面可言,不过我今天不想跟你动手,留你一条贱命,我不想在此脏了我的手。”
白燕清也喝道:“你就别痴心妄想应关雄了,即便你找到他,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白二娘喝道:“我喜欢,你休管我的事,我今日前来你也清楚,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否则别怪我姊妹之情。”
白燕清说道:“好,你可别后悔。”白燕清轻功一展,已从西南方向跃去,转眼间不见身影。
半晌未有动静,白二娘将那白燕清落下的剑捡起,此剑没有什么名气,却有了情义,话说此间,幼时父亲赠与二人一人一把,不料想睹物思情。
清风楼弟子见得此状,又不敢前说,只是细语说道:“我看白姑娘还是回去吧。”
这话不痛不痒,白二娘心中怒气未散,那能这般由他说回就回,扫了颜面,她喝道:“我看你们是吃的苦还不够。”
其中一弟子胆大,他说道:“阿姐请息怒,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你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白二娘已听不进其解释,这白二娘要进的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她的道,天兵天将又能奈如何。她喝道:“能不能找得到是我自个的事,找不到我便会自个回去,绝不生事。”
那三人那里肯得,又有心无力,三人呆呆的望着,又呆呆的剑指着,适才刚受的伤还未消去。却被白二娘将其长剑削了去,那弟子一慌跌倒在地,另一人长剑刺来,不料白二娘身手敏捷躲了过去,刺了个空,被白二娘剑鞘一挡,清风楼弟子力劲不敌,另二人也奔向剑撩了过去,白二娘悉数挡下,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一切化为乌云,二人还各领了白二娘左巴掌,这一掌呼力度稍大,只见那二人倒在地上,捂着红彤彤的脸,疼得直喊爹娘,心中藏苦。
三人见状,打不过人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直言道:“女大丈夫,神仙仙子。”惊吓一番,一转眼间,一道烟飞一般,向清风阁方向跑去。
白二娘心思这一巴掌打得够狠够有劲,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算是小小的清理门户。
白二娘转身抚摸着马背上的长鬃,再摸摸马头,骑在马背上喃喃自语道:“大师兄是何人?消遣大半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怕是见了我的厉害,躲远处去了。”
不一会儿,白二娘顺着小路从东南而行,一匹快马灰溜溜的顺路风尘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