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怒争不休,院里内知和十几个清风楼弟子各围了白二娘身边,他们的长棍长剑早已棒嚯声响,可在此时谁也没有先去动手。因为小孩出现了,这个小孩出现得很及时,也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白二娘的剑也没有出鞘,把紧紧的牢握着,手心长了不少汗,因为她心里很忐忑,她的剑从来不杀无辜之辈,事因在自己理亏,又觉得打十几小厮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很自信,自信的人往往很孤傲,既不显得以强压弱,合情合理。
小孩的出现,使得内知有点不知所措。当小孩点了点头,内知似乎明白了什么,内知没有武功,他只是指挥者,众人运力,脚步踏了前来,“哐当”一声,长剑一提,向着眼前刺了来,紧接着十几个人烧火棍也向前齐齐抡来。处境如四面楚歌,白二娘稍作身姿,用其矫捷身法瞬间抵挡了一招,这一招很吃力,如同千斤重担一般,压在其身上。她突跪地一顶,十几个人不敢在压下去,故意卖出破绽,白二娘见状,突破了开来。众人后接着一抬棍棒,如擎天柱一般轰然而倒,只见白二娘细致的腰身一弯,腰挺有力,剑鞘向周围前绕了一圈,鞘尖已到众人肚挤,众人慌忙向后一退。
小孩看的很开心,公孙龙只是皱着眉头静静望着,他希望的是白二娘能够顺利夺这一关。
白二娘脚掌一抬,轻功一展,内力一运,忽地踩在内知肩膀上,令得使唤无奈至极,苦闷不已。
手臂一抬往肩膀一拍,不料白二娘拳脚已击中在内知头部,打得他鼻青脸肿,哭鼻丧耳,连连叫苦。便在此时,公孙龙喝道:“姑娘好身手。”
内知苦骂道:“你这丫头好没道理,你打我做甚?我又不会武功。”
白二娘自当没理会,只是回眸一笑,内知顿觉肩膀有些隐痛,料想那姑娘内力深厚,那些被打青脸的人,骨架好像散了一般,吱吖疼痛叫嚷。白二娘长腿横扫,腿脚落在众人身上,咔嚓一声,肋骨像是断了三根,众人求饶道:“女英雄快些停手,否则我等性命就此交待了。”
白二娘冷笑道:“你们这厮,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倒是看看你们还有多少能耐,赶紧将手段通通使出来,惹了本姑娘,我可不会轻易放过。”
公孙龙岔口说道:“那是,那是,可是跟这些人打也是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这十几个人打姑娘一人,本来就是理亏,没想到这亏的理不是白二娘,而是那那些弟子,公孙龙有意抬举,白二娘觉得他倒是慧眼识珠,白二娘得意道:“那倒也是,虽然你们十几人,我就一弱小女子,怪只能怪在你们学艺不精,丢了这清风楼的脸面。”
白二娘揪起内知衣裳说道:“喂,我且问你,你们楼主竟然不在,那这清风楼管事的公孙龙他在何处?我与他理论一番。”内知被揪得气都喘不过来,饶声苦说道:“小人,小人不敢说。”
白二娘喝道:“哦,你如果不说出来,休得从本姑娘这里走出去。”
内知说道:“女英雄不要为难小人等,实在说不得。”
小孩说道:“他确实不知。”
白二娘喝道:“适才问应关雄何处,尔等厮儿不明说,现在问及公孙龙何在,尔等又不言,且叫我教你们这厮做人。”白二娘抡起拳头,正要再往内知打去,被公孙龙喝住。
小孩说道:“你要问,就问那个老头。”
白二娘说道:“哦,又是你这小家伙。”
小孩笑道:“刚才那十几个是我找来的。”
白二娘不解,她说道:“这是为何?”
小孩说道:“我只是觉得好玩,教了他们些武功,便来与你打斗看看。”
白二娘怒道:“你这小厮,他们是何人?”
小孩说道:“他们是田地里种活的耕农。”
白二娘喝道:“好手段,没想到你有这般功夫,实属罕见。”
小孩得意笑道:“阿姐过奖。”
公孙龙岔口说道:“我看还是算了,饶了他们这些人,姑娘不是有问题问我吗,这个问题老夫也知道,你且先放了他们。”
白二娘松了手,只见公孙龙眼睛一使,众人抬着内知啷当退了去。
白二娘挥了挥手,浑身已是筋疲力尽,摸了手中的剑鞘,那精致的剑鞘依旧完好无损。往前坐在楼台杆上,说道:“这里真是无趣,人没找到,还找了一堆事情,不过我说你,你在这里不无聊吗?一个人每天就光顾着在这里下棋,还是一个人下棋。”公孙龙看着白二娘,看她样子像是嘲笑他一般,公孙龙没有在意,只是捋了胡须,笑了笑。
看到公孙龙对现状一点抗拒都没有,不免觉得奇怪,白二娘说道:“唉!跟你说也是白说,看你这身行头,你是这里首领?”公孙龙并没有回答应允。
公孙龙故作不知,套弄亲近说道:“不知小姑娘如何称呼?那个府上的娘子?”
白二娘说道:“那些下人被你一个眼神就指使退下,你身份来头不小,如果我留了姓名,日后你们潜在先生问起,寻我这个小女子,我岂不是自讨麻烦,不是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人在江湖,留点隐私好些。”
公孙龙说道:“既然不回答我,也罢,姑娘可会下棋?”
白二娘说道:“你说的是这棋,奴家可不会,你这棋子摆得乱七八糟,实在看不懂。”
公孙龙说道:“老夫下了此盘局,已是有三天三夜,苦思不得,难以破解。”
白二娘笑道:“有如此难的棋局?你为何不请教公孙先生,江湖称他在世卧龙,是清风楼的智囊,说不定他知道此玄机。”
公孙龙说道:“老夫岂敢烦他,不如姑娘前来一试,规则老夫教你。”公孙龙将围棋的棋道,方式,规则一一讲述给白二娘,白二娘领会了一二。将棋端来,过目三分,顺手举子落盘,巧妙工整,棋魂相对,令人赞口称绝。
白二娘生性不但机灵,口齿更是伶俐,公孙龙找不到任何毛病,如此人才,世间难得。早闻公孙龙武学造诣极为深厚,智慧更是胜如文曲君,没想到被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举子胜出,破了苦想三天三夜的棋局。
白二娘得意道:“老头儿,你这棋局有甚么难事,说来本姑娘也是侥幸,破了此道,你可有甚么利益于我。”
公孙龙笑道:“老夫穷得叮当响,那有什么利益于你,不如受老夫一拜。”
白二娘说道:“你且打住,你这岂不是折煞奴家的寿命,奴家岂敢受你一拜,不知老头儿您怎么称呼?”
公孙龙说道:“老夫在此多年,从未有人称呼我,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白二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不过本姑娘问你,你刚才说你知道公孙龙在何处,那你现在就告诉我,权且刚才报答我。”
公孙龙说道:“不知姑娘可认识他?”
白二娘小嘴一努,如是说不认识,怕这老头儿耍赖,便假意说道:“对,本姑娘当然知道,我和你们楼主都是朋友,肯定知道公孙龙,我随便去拜访他一下,反正来了也是来了,这很正常。”
公孙龙眉头一紧,心想:“这小姑娘满嘴胡言,倒是能说会道,不过为人还算心正爽朗。老夫对这样的姑娘倒是第一次见,自从应关雄离开了这些半月,姑娘来得倒是不少,唯有此女独特。”他说道:“拜访他人家,可是老夫连你姓甚名谁姑娘都不告诉我,老夫怎么说出来,总不能告诉他说那谁谁找他。”
白二娘说道:“你这老头儿说得有理。”
公孙龙岔口道:“依老夫所见,姑娘武功不错,人也聪明,为了不让你理亏,若你能再过得老夫这关,老夫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绝不卖弄。”
白二娘想到爷爷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与那公孙龙交谈说不定事半功倍,这头儿狡诈,如是胜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她喝道:“甚好,那你说说,如何过这一关,本姑娘倒是要会会,这天底下没有本姑娘办不到的事。”
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二娘如此自信,白家的本领自然要了得。一个商人世家能有这般武功造诣已是不错,纵横江湖那里有白家的厉害,能文能武天下无双。
白二娘喝道:“我不尚卖弄,不过别说我一个小女子欺负你这个老头儿,话说拳头不怕老就怕壮,你尽快放招来,让你领教一下本姑娘的看家本领。”
公孙龙畅口开怀一笑,按规矩扫了扫自身衣服,说道:“那便请姑娘赐招,让老夫看看你的造境是否如你口中说的厉害。”
白二娘可没有那么多废话,白眼瞪了一下,说道:“甚好。”
白二娘气运丹田,感觉自身有一股力气在蕴酿,内力很充足,精神很抖擞,顿时心中涌热。她使出第一招,是白家的“碧血凝珠。”此招法虽是基本招数,但是招法生动活力。想当年白家的前辈用此招杀了不少蒙古将领。
白二娘心想:“我这看家本领,内力十分了得,如是全部展了出来,怕这老头儿吃不消,招数过去,恐怕难以收招,不如内力收敛一点,好做应对。”白二娘稍作息气,打出了七成掌力,身手一露,手掌未至,掌风已经是凌人气盛,虽是七成功,但此掌依旧刚健有力,外强内柔,阴阳相合。
见识广,眼力宽。只看公孙龙站着纹丝不动,心中已是稳如泰山,眼前如同一座金钟,屹立不倒。他并未有防御姿势,也没有进攻招法,但白二娘的掌风已突击到公孙龙的眼前。
白二娘喝道:“看招!”
呼哧而来的一招“碧血凝珠。”公孙龙竟然只是将手一挡,那股强劲的掌风,吹得衣裳飘动,可以说公孙龙轻松挡了她一掌,而且用的也是一直手,可是这一掌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伤害,白二娘一惊,令得其难以相信。
白二娘感觉到,在她出招相碰的那一刻,她体会到这世间最强的内力,她觉得这场比试,她必将完败,输得很一干二净。她目前只好再试一试,看是否能侥幸赢得两招。
她没有了孤傲,但依旧保留了自信,这一切她要改变,改变得令自己更加强,因为她现在的敌人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强的。她现在使的招数,不再是留有空隙,对付别人而言,那是一招致命的武功。
公孙龙依然是一副沉着的脸面,他表现得很不可思议,令人有些喧嚣,因为他太沉稳,太安静。人们无法估量他到底有多深的内力,武功是有多么了得。
白二娘气劲大作一提,再向前突然拍一掌,这一掌公孙龙略作轻松般的回闪了一下,手掌变化为风云,右手迅速一抬起,稍点衣裳一下,公孙龙只觉不妙,已是后退了两步,白二娘心中一喜,深感侥胜半招。这是“碧血凝珠。”的一招起式。
公孙龙捋须言道:“手法好俊,好一招‘碧血凝珠’起式。”
白二娘一怔,竟然识得我家招法,她说道:“你竟识得,那便好,让你再见识一下。”
白二娘没有直接使用白家的“碧血凝珠”破式,而是用了一招“天涯九凤。”此招变化莫测,招法极为悬疑。
只见公孙龙笑道:“小姑娘有何招尽管使出来,老夫斟酌一下也无妨。”
白二娘说道:“适才你已输了半招,你可说话算话。”
公孙龙说道:“那是自然,算得话。”
小孩没有走开,他在一旁观望,一边看着,一边唱着歌。
刚才的基本招法是以手为主,此招便是以腿为主,‘天涯九凤’顾名思义,如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白二娘将右脚一抬,瞬间一个步伐到了公孙龙左侧,脚法一扫,左掌一打,右拳跟踪而上,又是一个脚法一劈,公孙龙悉数接下,虽是接下,但是公孙龙也是费劲功夫。
只见白二娘已是收招,心中顿时恼羞成怒,又不要意思发怒起来,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两眼一抹黑,已是筋疲力尽,“天涯九凤”已经使出了八招,公孙龙撵走回璇,也不知是如何,各个招数他都应接自如,如是对此招心中有数。
公孙龙喝道:“不愧是‘天涯九凤’这可是白家的最高招数,传闻这招传内不传外,依老夫愚见,你是白家娘子,白家的‘碧血凝珠’先前也领教几招,果然名不虚传,白太公可是你爷爷?”
白二娘惭愧,自知武功造诣已是炉火纯青,没想到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孩过招一般心想:“此老头儿竟然对我白家的武功如此知悉,此人到底是谁?我刚才使出的每一招,他都是一味的防守,却没有进攻,如是反击开来,我这条命就要交待他手。”
白二娘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老头儿令其倾佩,她说道:“老先生,我佩服你,我也不想比试下去,无论我怎么出招,我都是输的,你想知道我是谁,想必也知道了半个清楚,刚才赢你半招,这可要算好,是你自己承让的。”
公孙龙乐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了得,已经算是不错,其实这一局你也不算输,只是火候不够,要是换作你爷爷,恐怕我这老骨头吃不消。”
白二娘说道:“不知老先生是何人?”
小孩走过来说道:“他便是你要找的人,公孙龙,潜在先生。”
公孙龙笑道:“便是老夫。”
白二娘将手擦了额头上的汗珠,笑道:“原来你就是公孙龙,久仰大名,怪不得内力如此深厚,就算本姑娘练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你的对手。”白二娘对小孩说道:“你是何人?”
小孩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清风楼的楼主,应关雄要称呼我一句叔叔。”
白二娘笑了,她觉得眼前这小孩不过十岁左右,虽然说话老练,见其皮肤与声调,完全就是个小童。
小孩说道:“莫非你不信?你可问问公孙先生。”
白二娘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本姑娘自然相信,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
小孩欢乐的笑了,他第一次有人问他姓甚名谁这四个字,他应该很爽快的回答,但他又觉得感受很一般,因为他现在没有名号,说起来不是很霸气。他稚气声说道:“我姓周名叫广源,字浩杰。”
公孙龙说道:“这小子人小鬼大,白姑娘请坐,浩杰也坐下吧。”
白二娘将她的青蛇剑系在腰间,走起路来倒是款款,似乎忘记自个是个女儿身。二人便坐下来。
公孙龙叹声说道:“这厮可是箜篌派的掌门,不过只剩下他一人了,说来也话长。”
白二娘起身拱手道:“原来是箜篌派的掌门,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江湖有耳闻贵派高洁,幸会幸会。”白二娘再说道:“奴家是常德府洞庭湖白家,门中排行老二,家里人叫我二娘,小字二妮子,二人就叫奴家二妮,今日耍了几招本领,权且班门弄斧。”
周广源说道:“阿姐真美。”
白二娘笑道:“你小子也学会花腔呀。”
周广源摸着头笑了笑。
公孙龙言道:“姑娘性情豪爽,你且随我过来,吃杯茶水,免得说老夫待客之道有失礼节。”
白二娘说道:“不敢,我今日前来并非只为您府讨茶吃,不过正值午饭时分,确实有些耐饿”
公孙龙说道:“试闻刚才你一进来说道黄鸡,不知你是指是何物?”
白二娘笑道:“刚才我见得你这墙上行诗一句,“休将白发唱黄鸡”有些奇特想法罢了。”
公孙龙言道:“此句甚为妙哉,有诗一句:‘谁道使君不解歌,听唱黄鸡与白日。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便是此中意来。”
白二娘摸着自己后脑勺笑道:“原来如此。”
公孙龙说道:“姑娘你有什么想法?”
白二娘笑道:“不敢多言,有辱奴家嘴馋,不过说给你听也无妨,就是我想吃而已。”
公孙龙着下人去备了酒席,他说道:“你的想法不错,老夫这就带你去。”二人领了路去了。